小米,在原住民部落,曾經是珍貴的主食,但在歷史變遷、文化影響下,部落越來越少人種植小米,面臨種原消失的問題。有一群人正在努力,讓小米回家 .....
87歲,住在南投縣信義鄉東埔部落的Hanaku阿媽,從屋子的角落,拿出他的寶貝:用青剛櫟做的杵,樟樹做的臼。這是他的阿公送給他的嫁妝,用這對杵以及臼,阿媽把小米脫殼,把小米搗成年糕。曾經,小米是很重要的糧食,小米的種植與收成,貫穿了部落的歲時節令。只是,東埔很久沒有種小米了。
不過,2023年,東埔要種的是從美國漂洋過海回家的小米。
這天,東埔的文化健康站,Hanaku阿媽和夥伴們要種小米,大家一起燒草整地。「因為過去沒有化肥,沒有農藥,所以都是天然的肥料,那最好的肥料就是灰。」史蕙蘭長老解釋。
這次要種的小米,是台大生傳系博士生邵恪玄帶來的,「這些都是來自信義鄉的原生品系,這其中有28種來自信義鄉,17種是來自東埔這邊。」自己的米,為什麼是外人帶回來呢?
1977年,美國人衛恩‧福格博士在台灣蒐集了魯凱、排灣、布農、泰雅、達悟等5個族、12個部落的小米,福格在論文裡面說,當時,台灣已經很少種小米了。2011年,台大農藝系教授郭華仁因為指導魯凱族的研究生巴清雄探討傳統農耕技術,找到了福格的文章,「我就到美國(農業部)種原庫的資料庫去搜尋,結果發現他們一共有100批的小米的種子,而且全部都是從台灣來的。」郭華仁說。
郭華仁寫信給美國種原庫,種原庫就將每個品種的小米,各寄了200顆回來。這批回家的小米,一半送到台中霧峰的國家作物種原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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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這批種子開始下一段的旅程。
這批種子在台大復育收成,生傳系博士生邵恪玄把復育的小米帶回東埔,將福格博士的紀錄與東埔老人家的記憶與認知做比對。每一種小米的命名都有它的故事,比如有一種叫做Pish Pish,「它之所以叫做這個名字,就是它的穗型,很像松鼠一樣,松鼠的尾巴一樣,就是比較開放,也是比較蓬鬆的。」邵恪玄說。
也有的小米是用人名命名,比如有一種Madlohalo,是很受歡迎的品種。Madlohalo是誰呢?他是Hanaku阿媽的姑丈,「我們去他家的時候,看到他所種植的小米,這麼長,這麼漂亮,它很好用來播種,它的發芽率比較高。」Hana阿媽說,於是,大家都跟姑丈要來種,這個品系就叫做Madlohalo。
種小米有很多的習俗禁忌,比如說,小米撒下去之後,就不能吃甜的,吃了小米會壞掉。那要等到甚麼時候才能吃呢?「等到小米收成的時候。」全朝琴(Dama Cian)解釋。
此外,在信義鄉望美村的久美國小,也種了美國回來的小米。其實,久美國小對原住民傳統文化教育非常重視,他們已經種小米四年了。這個面對玉山的小學,學生有鄒族,也有布農族,他們也蒐集了布農族和鄒族的小米品系。
▼小米生長縮時攝影
去年。當校長田春梅(Savungaz Tanapima)知道,從美國回鄉的28種小米當中,有一種叫做Savungaz,他感到激動與驚喜。他想 Savungaz這個品系,會不會就是外婆提供給美國人的,「Savungaz是我的名字,當我知道這個品系,它是從東埔來的,我的外婆是東埔人,我就想知道,它跟我的血緣是不是有關係。」田校長說。
在校長室的牆壁上,有一個大大的掛圖,這是一個圓形的年曆,這個掛圖是農作與祭典的歲時節令,大致跟農曆貼近,十二點鐘與一點鐘方向,大約是農曆十二月、一月,這個時節有方形的田地圖案,這是開墾種植的季節。而到了三月份,有小米的除草祭,除草祭跟布農族的八部合音有關,「Pasibutbut,是祈禱小米豐收。把小米種下去,小朋友在疏苗的時候,會開始去取捨,會捨不得。它好不容易長出來,我又把它拔掉。在經歷這樣的過程之後,再去唱小米豐收歌,他才有更深的期待,我會用更謙卑的心情去向上蒼祈求。」校長說。
在信義鄉,有部落青年發起「花圃計畫」,邀請大家一起來分擔,28種小米的復育工作。意思是說,每個人只要種一或兩種,用零碎的土地,或者家屋旁邊的空地來種,方士成(Baki-Takislinian)也加入了這個計畫,「常常聽小米,到底是什麼?原來自己種出來,小米真的是個很特別的東西。」方士成退伍後回到東埔,他加入了獵人學校,他想要一點一滴地去學習部落的事務,「你看 我們東埔部落為什麼會流失的原因,就是稻米比小米好吃啦。可是現在吃的話,小米比稻米好吃。」方士成充滿文化自信地說道。
小米回家,不只是部落青年的尋找自己,不只是學校的原住民傳統文化教育,不只是老人家的懷念,小米回家,其實也是為台灣做了未來食物的保險。2023年,聯合國糧農組織訂為「國際小米年」,「我們可能需要更多種,可以對抗氣候變遷的農作物。小米類的農作物,通常它對水分、對養分的需求不會那麼大,抵抗氣候變遷的能力會強一點。」台大農藝系名譽教授郭華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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