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識》(英語:Common Sense)是美國思想家托馬斯·潘恩於1776年1月出版的一本五十頁小冊子,其中系統論證了北美洲十三個英國殖民地獨立的合理性和必要性。2003年美國邦諾書店統計,《常識》位居影響美國歷史的二十本書的榜首。在問世二百年之後,《常識》才有了中譯本。[1]
美國20世紀哲學家雪梨·胡克為《常識》再版的序文中曾言:「潘恩之所以全身心地投入這場美國革命,並不是作為一個美國人、侷限在為美國的利益;而是作為一個自由人、一個世界公民,他堅信,他為美國所做的努力,就在為英國、法國以及所有被奴役的地方爭自由的努力。」[1]
在《常識》中,潘恩首先列舉英王和英國議會的罪惡,論證英國並非殖民地居民的祖國,以此打消殖民地人民對母國英國的忠誠。潘恩指出英國對殖民地的動機「是利益而不是情誼。」英國並非北美的母國,「歐洲,而不是英國,才是北美的父母之邦。」潘恩又說如果英國是父母,就連豺狼和野蠻人都不如,因為「豺狼尚不食其子,野蠻人也不同親屬作戰。」
其次,《常識》列舉了獨立帶來的種種經濟和安全方面的好處。潘恩說:「我們由於同英國保持聯繫而遭到的危害和損失是不勝枚舉的。」潘恩表示:「北美的真正利益在於避開歐洲的各種紛爭,如果因為它依附於英國而變成英國政治天平上小小的砝碼,它就永遠不能置身於紛爭之外。」他認為在英國統治底下,只會被英國拉進混亂的歐洲事務之中,對發展中的殖民地的利益和安全皆構成不利影響。並且他認為殖民地獨立後將可以自由發展貿易,對經濟有好處,因為「一旦英國和任何外國之間爆發戰爭,北美由於她同不列顛的聯繫,在貿易上一定會遭到毀滅。」
緊接著,《常識》闡述了自然權利與人民主權思想,提出殖民地獨立基於自然權利。潘恩認為人顯然有某些根本權利,這些權利先於政府而在,故政府不得違犯。他表示即使最佳狀態下的政府也只是必要之惡,最糟的政府則表現令人無法容忍的惡。潘恩所謂「最好」,指最有效率、最低廉而言。此外他認為:「社會產生於我們的需求,政府產生於我們的惡行。」他指出君主制是罪惡之源:「一個普通的城市人要比從古到今所有加冕的壞蛋更有價值。」反之他支持共和制,認為選民與被選者之間這種頻繁互換,自然而然能建立整個共同體利害與共的意識,治者與被治者也自然而然會彼此支持;一個政府的力量,基礎就在這種相互支持,而不在毫無意義的國王名義。
最後,《常識》以美洲人為人類承擔捍衛自由的神聖使命來激勵殖民地人民獨立和建立自己的國家,給獨立行為賦予崇高感和深遠的歷史意義。潘恩以明確的語氣聲稱殖民地人民只有通過武裝鬥爭宣佈獨立,才能得到他們的權利。他以激動人心的句子說:「啊!你們這些熱愛人類的人!你們這些不但敢反對暴政而且敢反對暴君的人,請站到前面來!舊世界遍地盛行著壓迫、自由到處遭到驅逐。亞洲和非洲早就已經把她逐出,歐洲把她當做異己分子,而英國已經對她下了逐客令。啊!接待這個逃亡者,及時地為人類準備一個避難所吧!」
《常識》的論證可謂情理的結合,達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境界。一方面以邏輯思維論證英國的罪惡和獨立的好處、權利,一方面有用激昂的詞句振奮美洲殖民地人民的獨立決心。史學家就曾評論《常識》說:「《常識》把國王與議會的權威撕成了碎片。從那以來,除《湯姆叔叔的小屋》之外,在美國再也沒有一個出版物曾發生那樣巨大的影響。」
- 《常識》出版三個月內就發行了十多萬冊[2],徹底改變了當時美國保守派的態度,為美國獨立打下了理論依據。英國報紙記載:「凡讀過這本書的人都徹底改變了態度,哪怕在一小時之前他還是一個強烈反對獨立思想的人。」潘恩的《常識》比任何一個出版物都更能說服當時的公眾輿論支持北美從不列顛獨立出來。《常識》對獨立的論證是極有說服性的,《常識》的出版對推進美國獨立有舉足輕重的促進作用。
《常識》
泛論政權的起源和目的,並簡評英國政體
有些作者把社會和政府混為一談,弄得它們彼此沒有多少區別,甚或完全沒有區別;而實際上它們不但不是一回事,而且有不同的起源。社會是由我們的慾望所產生的,政府是由我們的邪惡所產生的;前者使我們一體同心,從而積極地增進我們的幸福,後者制止我們的惡行,從而消極地增進我們的幸福。一個是鼓勵交往,另一個是製造差別。前面的一個是獎勵者,後面的一個是懲罰者。
社會在各種情況下都是受人歡迎的,可是政府呢,即使在其最好的情況下,也不過是一件免不了的禍害;在其最壞的情況下,就成了不可容忍的禍害;因為,當我們受昔的時候,當我們從一個政府方面遭受那些只有在無政府的國家中才可能遭受的不幸時,我們由於想到自己親手提供了受苦的根源而格外感到痛心。政府好比衣服,是天真純樸受到殘害的表徵;帝王的宮殿是建築在樂園的亭檄的廢墟上的。如果良心的激發是天日可鑒的、始終如一的和信守不渝的,一個人就毋需其他的立法者;但事實並非如此,他覺得有必要放棄一部分的財產,出錢換取其餘的人的保護;謹慎小心的原則在其他任何場合都勸他兩害相權取其輕,現在這個原則也促使他這樣做。因此,既然安全是政府的真正的意圖和目的,那就毫無疑義地可以推斷,任何看起來最有可能保證我們安全的形式,只要是花費最少而得益最大,都是其他一切人所願意接受的。
為了清楚而正確地了解政府的意圖和目的,我們假定有少數人在地球的某一個隱僻的部分住下來,同其餘的人不發生聯繫;他們就將代表任何一塊地方或世界上的第一批移民。在這種自然的自由狀態下,他們將首先想到社會。千百種的動機都將鼓勵他們趨向這一目標。單單一個人的力量應付不了他的各種需要,他的心境又不堪永遠寂寞,因此他不久就被迫尋求另一個人的幫助和安慰,而對方也有同樣的要求。四五個人通力合作,就能夠在曠野當中興建一個還算過得去的住所,但單獨一個人的力量就可能勞碌終生而一無所成。當他砍了木頭之後他搬不動它,就是搬動了也豎不起來;同時飢餓會逼他離開工作,每一種不同的需要會以不同的方式來支使他。疾病,哪怕是一件不幸,也意味著死亡;因為它們縱然並不致人于死命,也會使他不能維持生活,落到死不死活不活的境地。
這樣,客觀的需要象一種吸引力似的,馬上會把我們這些剛到的移民組成社會,而彼此從社會生活中所得的幸福就會確立起來,並且只要人們始終互以真誠相待,就不必有法律和政府的約束;然而,由於唯獨上帝才不為邪惡所侵染,結果就必然發生這樣的情況:他們剛剛克服了那些在共同的事業中把他們團結起來的遷居之初所遇到的種種困難之後,立刻便開始忽視彼此應盡的責任和應有的情誼。這種怠懈表明有必要建立某種形式的統治,來彌補德行方面的缺陷。
某一棵地點適中的大樹將供給他們一座大禮堂,全體移民區的人可以在樹蔭下聚會,討論公共的問題。很可能,他們第一批的法律只是稱為條例,在推行的時候至多以公眾的鄙視作為違犯條例的懲罰。在這第一次的會議中,人人自然都有權利佔據一個席位。
可是,隨著移民區的發展,公眾所關心的事情也增加了,同時成員間彼此可能離得很遠,不便象從前那樣大家每次都聚在一起,而當初他們的人數不多,住處很近,公眾所關心的事情是寥寥無幾的和瑣碎的。這種情況表明,他們同意從全體成員中選出一些優秀的人來專門管理立法工作,是有其方便的地方的;這些人應該關心那些選派他們的人所關心的事情,一切做法同全體成員親自出席時所採取的一樣。如果移民區繼續發展,就有必要擴大代表的名額,使移民區的各部分的利益都可以受到照顧,同時最好是把整個區域分成若干適當的部分,每一部分派出相應的人數,這樣一來,當選人就永遠不會獨自關心一種與選舉人毫不相干的利益,並且為了審慎起見,時常舉行選舉是適當的:通過這種方式,當選人有可能在幾個月以後回去再同群眾混雜在一起,他們就不敢自我苦吃,從而他們對於公眾的忠實也就會有所保證。
因為這種不時的互換會同社會的每一部分建立共同的利害關係,各部分就會自然地互相支援,正是基於這一點(不是基於帝王的無意義的名號),才產生政府的力量和被統治者的幸福。
這便是政府的起源和興起;也就是說,這是由於人們德行的軟弱無力而有必要採用的治理世界的方式;由此也可看出政府的意圖和目的,即自由與安全。不管我們的眼睛在紛然雜陳的事物面前如何眼花鐐亂,或者我們的耳朵如何受音響的欺騙,也不管偏頗的見解如何把我們的意志引入歧途,或者個人的利害關係如何迷了我們的心竅,自然和理性的坦率的呼聲也畢竟會說這是對的。我對於政體的這種想法,是從一項無法推翻的自然原理推論出來的,也就是說,任何事物愈是簡單,它愈不容易發生素亂,即使發生素亂也比較容易糾正;根據這項原理,我現在想對大肆吹噓的英國政體說幾句話。
在制定英國政體的黑暗的奴隸時代,它是光榮的,這一點我並不否認。在字內暴政肆虐的時候,盡量不脫離這種政體,那也是一種光榮的出路。可是,要論證現在這個政體是不完備的、不穩固的、不能產生它應有的效果的,那倒是容易的。專制政體(雖然這是人類本性的恥辱)有這樣的好處,就是它們來得簡單,如果人民受苦遭難,他們知道他們的苦難是從誰的頭腦里產生出來的;也知道補救的辦法;沒有五花八門的原因和救苦消災的方法使他們茫然失措。可是英國的政體十分複雜,全國人民可能受苦多年而根本發現不出這是哪一方面的過錯;有些人會這樣說,有些人會那樣說,每一個政治醫生開的藥方也各不相同。我知道,要克服地區的或由來已久的偏見是困難的,可是如果我們耐心考察一下英國政體的組成部分,我們就會看出它們是羼雜著一些新的共和政體因素的兩種古代暴政的骯髒殘餘。
第一,由國王所體現的君主政體暴政的殘餘。
第二,由上議院所體現的貴族政治暴政的殘餘。
第三,由下議院所體現的新的共和政體的成分;而英國的自由使是以下議院的效能為基礎的。
前兩種是世襲的,與人民無關;因此,從法治上講,它們對於國家的自由是毫無貢獻的。
要說英國的政體是三種勢力的合一,互相牽制,那是可笑的;這句話不是毫無意義,便是不折不扣的自相矛盾。
所謂下議院是對國王的一種牽制,這話包含兩層意思。
第一,如果沒有人監督,對國王是不能信任的;或者換句話說,渴望保持專制政權的慾念是君主政體的固有的弊病。
第二,為此而被任命的下議院議員不是比國王賢明,便是更值得信任。
可是,這同樣的政體先是授權下議院,使它可以用不同意國家預算的辦法來牽制國王,以後卻又授權國王,使他有權否決下議院的其他議案,藉此來牽制下議院;於是它又含有這樣的意思:國王比它已經認為較國王賢明的那些人來得賢明。真是荒唐透頂!
在君主政治的體制里有一些極端可笑的東西;這個體制首先使一個人無從獲得廣博的見聞,然而又授權他去解決那些需要十分明智地加以判斷的問題。國玉的身份使他昧於世事,然而國王的職務卻要求他洞悉一切;因此這兩種不同的方面,由於它們出乎常理地相互敵對和破壞,證明那整個的人物是荒唐的和無用的。
有些作家曾經這樣地解釋英國的政體:他們說國王是一方面,人民是另一方面;上議院是代表國王的議院,下議院是代表人民的議院;可是這種解釋把議會的一切特徵割裂開來,不能自圓其說;縱然文章做得很漂亮,但一經推敲,它們卻顯得毫無根據和意義含混了;而且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哪怕是絕頂講究的文字,如果所描述的是一種決不可能存在的事情,或者是一種頗為費解而無法描述的事情,也只能是一堆響亮的字眼,它們固然好聽,卻缺乏思想內容。其原因是,這種解釋包含一個先決問題,那就是說,既然國王所憑藉的權力是人民不敢信任的,並且常常不得不加以牽制,那麼這個國王怎麼會產生的呢?這樣一種權力決不會是賢明的人民所賦予的,任何需要牽制的權力也不會是從上帝那裡得來的;然而憲法的條文卻規定這樣的權力要存在的。
憲法條文不能起到它應起的作用;這個手段不能也不會達到目的,而全盤的事情等於是一種「自殺」:因為,既然較重的秤砣總會稱起分量較小的東西,既然一架機器的各個輪子都由一個輪子推動,我們還需要知道的,就是在這個政體中哪一種權力最為重要,因為那種權力將起著支配作用:雖然其他的權力,或其中的一部分,可以阻礙或所謂牽制它的運轉的速度,但是只要它們無法使它停止,它們的努力總是白費的:第一個動力終將為所欲為,而它在速度上感到不足的,在時間上可以得到彌補。
國王是英國政體中這個壓倒一切的部分,這一點是不必明說的,而他僅僅因為給人以地位和津貼,才獲得他那全部的勢力,這一點也是不言而喻的;因此,雖然我們十分聰明,曾經對專制君主政體關門下鎖,但同時我們也十分愚蠢,曾讓國王掌握了鑰匙。
英國人支持他們自己的由國王、上議院和下議院統治的政府,這種偏見一半來自理智,一半來自民族自傲,甚或以後者的成分居多。在英國,個人無疑地要比在其他國家安全一些:但是國王的意志無論在英國或法國都同樣是國家的法律,所不同的是,英國國王的意志不是直接從他的口裡表達出來,而是通過議會法令的可怕的形式交給人民的。因為查理一世的命運只是使得國王們更為狡猾,不是更為正直。
因此,撇開所有那些贊成形式和結構的民族自傲與偏見不談,昭然若揭的真理是:英國國王所以不象土耳其國王那樣暴虐,這完全是由於人民的素質,而不是由於政府的體制。
對於英國政權形式的體制方面的錯誤作一番探討,在目前是非常必要的;當我們還受到某種突出的偏愛的影響的時候,我們就決不能予人以公正的評價,同樣地,當我們還受到任何頑固的偏見的束縛的時候,我們也就不能對自己作出公平的論斷。一個眷戀娟妓的男子是不配選擇或品評妻子的,同樣地,任何贊成一個腐朽政體的成見也將使我們不能識別一個好的政體。
論君主政體和世襲
在宇宙萬物的體系中,人類本來是平等的,這種平等只能為以後的某一樁事故所破壞:貧富的差別是很可以加以說明的,而且在說明的時候不必採用壓迫和貪婪之類刺耳的、難聽的字眼。壓迫往往是財富的後果,而很少是或決不是致富的手段;雖然貪婪會使一個人不致陷入赤貧的境地,但一般說來它卻使他變得懦怯,發不了大財。
可是,還有一種不能用真正自然的或宗教的理由來解釋的更大的差別,那就是把人們分成「國王」和「臣民」的差別。陽性與陰性是自然作出的差別,善與惡是上蒼作出的差別;但是有一類人降生世間,怎麼會高出於其餘的人之上,儼然象一個新的人種那樣與眾不同,倒是值得加以探究,了解他們究竟是促進人類幸福的手段還是招致人類苦難的手段。在世界的古代社會,根據《聖經》上的記載來看,並沒有帝王;這種情況所產生的結果是,當時沒有什麼戰爭;而現在使人類陷入混亂的,乃是帝王的傲慢。荷蘭沒有國王,近百年來已經比歐洲任何君主政體的國家安享了更多的和平①。古代的歷史也可以證實這種說法;因為最初一批宗族首領所過的恬靜的田園生活本身自有一種樂趣,這種樂趣當我們讀到猶太王族史的時候便消失了。
由國王掌握的政權形式最初是異教徒開始採用的,後來猶太人向他們模仿了這種慣例。這是魔鬼為了鼓勵偶像崇拜而進行的最得意的傑作。異教徒把他們去世的國王視為神聖,向他們表示敬意,而基督教世界則進了一步,以同樣的態度對待活著的國王。把神聖的「陛下」這一稱號施諸于耀武揚威而轉瞬變為白骨的小人,該是多麼褻瀆!
把一個人的地位捧得高出其餘的人很多,這種做法從自然的平等權利的原則來說是毫無根據的,也不能引經據典地加以辯護:因為基甸②和先知撒母耳③所宣布的那和華的意志分明不贊成由國玉掌握的政權。在君主國家裡,《聖經》上一切反對君主政體的部分已被很巧妙地掩飾過去了,但它們無疑地值得引起那些尚待組織政府的國家的注意。該撒的物當歸給該撒④,是宮廷所引述的《聖經》上的教義,但它並非君主政體的根據,因為當時的猶太人還沒有國玉,還處在隸屬於羅馬人的地位。
從摩西記載創世的時候起,到猶太人全體受騙而要求立一個國王的時候止,差不多過了三千年。在立國王以前,他們的政權形式(耶和華偶然插手干涉的特殊情況除外)是一種共和政體,由一位士師和各宗族的首領執掌。
他們沒有國王,他們認為,除萬人之主的那和華以外,要承認有誰享有君王的稱號,乃是一種罪惡。當一個人嚴厲地譴責人們對君王之類的盲目崇拜時,他毋庸懷疑,那和華既然永遠要人相信他的光榮,是不會贊成那種悍然地侵犯上天特權的政體形式的。
君主政體在《聖經》中列為猶太人的罪惡之一,並預言這種罪惡將產生怎樣的災禍。那個事件的歷史是值得注意的。
因為以色列人受到米甸人的壓迫,基甸便帶領一小支軍隊向他們進攻,①年以前,荷蘭加入了聯邦共和國,並在其中佔據了統治地位。——譯者
②見《舊約全書·士師記》。——譯者
③見《舊約全書·撒母耳記》。——譯者
④見《新約全書·馬可福音》。——譯者
終於在神的參与下獲得了勝利。猶太人得勝以後十分高興,認為這是基甸的雄才大略的結果,因此提議推他為王,說:願你和你的兒孫管理我們。這確實是個最能打動人心的誘惑;不單純是個王位,而且是個世襲的王位;可是基甸內心虔誠地回答說,我不管理你們,我的兒子也不管理你們。唯有那和華管理你們。話不能說得再清楚了;基甸並非拒絕這種榮譽,而是否定他們有給他這種榮譽的權利;他也並不是用自己想出來的一番客套話向他們表示感謝,而是用先知的肯定語氣責怪他們不應叛離他們自己的君主,即上帝。
在這件事情之後大約過了一百三十年,他們又犯了同樣的錯誤。猶太人想要模仿異教徒偶像崇拜的風俗的渴望是簡直難以形容的;結果,他們抓住了撒母耳的負責管理世俗事務的兩個兒子的不端行為,便吵吵鬧鬧地匆匆來到撤毋耳的眼前說,你年紀老邁了,你兒子不行你的道,現在求你為我們立一個王治理我們,象列國一樣。在這裏,我們不能不說他們的動機是壞的,就是說,他們希望象其他的國家、即異教徒一樣,而他們真正的光榮卻在於儘可能不象他們。撒母耳不喜悅他們說,立一個王治理我們;他就禱告耶和華。那和華對撒母耳說,百姓向你說的一切話,你只管依從,因為他們不是厭棄你,乃是厭棄我,不要我作他們的王。自從我領他們出埃及到如今,他們常常離開我,事奉別神,現在他們向你所行的,是照他們素來所行的。故此你要依從他們的話,只是當警戒他們,告訴他們將來那王怎樣管轄他們。也就是說,不是任何個別國王的統治辦法,而是以色列人急於想模仿的世間一切國王的慣用的手段。現在,雖然年代已經隔得很遠,做法也大不相同,可是性質仍舊沒有改變,撒母耳將那和華的話,都傳給求他立王的百姓說,管轄你們的王必這樣行。他必派你們的兒子為他趕車,跟馬,奔走在車前(這個描寫同現令強人服役的人的行徑相符合)。又派他們作千夫長、五十夫長,為他耕種田地,收割莊稼,打造兵器和車上的器械。必取你們的女兒為他製造香膏,作飯烤餅(這段話形容國王的奢侈、浪費和壓制手段)。也必取你們最好的田地、葡萄園、橄欖園,賜給他的臣僕。你們的糧食和葡萄園所出的,也必取十分之一,給他的大監和臣僕(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受賄、貪污和徇私乃是國王們的一貫的惡劣作風)。又必取你們的僕人婢女、健壯的少年人和你們的驢,供他的差役。你們的羊群他必取十分之一,你們也必作他的僕人。那時你們必因所選的王哀求耶和華,耶和華卻不應允你們。這說明了君主政體繼續存在的原因;自古以來寥寥無幾的善良國王的品德,既不能使這一名號成為正當的東西,又不能抹掉最初產生國王的罪孽;《聖經》上對大衛頗多好評,並不在於他在職務上是個國王,而只在於他是一個迎合上帝心意的人。然而百姓竟不肯聽撒母耳的話,說:不然,我們定要一個王治理我們,使我們象列國一樣,有王治理我們,統領我們,為我們爭戰。撒母耳繼續開導他們,可是沒有效果;他指出他們忘恩負義,可是也都枉然;當他看出他們一意孤行的時候,他喊道:我求告那和華,他必打雷降雨(因為當時正是麥收季節,這是一種懲罰),使你們又知道又看出,你們求立王的事,是在耶和華面前犯大罪了。於是撤母耳求告耶和華,耶和華就在這日打雷降雨,眾民便甚懼怕耶和華和撒母耳。眾民對撒母耳說,求你為僕人們禱告耶和華你的神,免得我們死亡,因為我們求立王的事,正是罪上加罪了。聖經的這些部分都是清楚而肯定的。它們不容有任何模稜兩可的解釋。要末是上帝確曾在這裏對君主政體提出抗議,要末是《聖經》
是偽造的。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在信奉天主教的國家裡,國王和神甫是費盡心機,竭力不讓人民了解這些經文的。因為君主政體毫無例外地是政治上的天主教會制度。
除君主政體的弊害以外,另外還有世襲的弊害;君主政體意味著我們自身的墮落和失勢,同樣地,被人當作權利來爭奪的世襲,則是對我們子孫的侮辱和欺騙。因為,既然一切人生來是平等的,那麼誰也不能由於出身而有權創立一個永遠比其他家庭佔優越地位的家庭,並且,雖然他本人也許值得同時代人的相當程度的尊敬,他的後輩卻可能絕對不配承襲這種榮譽。有一個十分有力的明顯的證據,足以證明國王享有世襲權是荒謬的,那就是,天道並不贊成這種辦法,否則它就不會常常把笨驢而不把雄獅給予人類,從而使得這項制度成為笑柄了。
其次,任何人起初只能保持人家所授予他的社會榮譽,同樣地,那些榮譽的授予者也沒有權力來犧牲子孫的權利;雖然他們可以說「我們推你做我們的王」,他們卻不能說「你們的子孫和你們子孫的子孫可以永遠統治我們的子孫和我們子孫的子孫」,而不侵犯自己後輩的權利。其原因是,這樣一種愚蠢的、不公正的、不合人情的約許,很可能在下一個朝代就使他們受到惡棍或者傻瓜的統治。大多數賢明的人士在個人情緒上向來總是以輕蔑的態度對待世襲權的;不過這是那種一經確立就不容易掃除的弊害之一;許多人因恐懼而服從,另一些人因迷信而服從,一部分比較有權有勢的人則幫同國王對其餘的人進行掠奪。
人們一般認為現今世界上的那一群國王都有光榮的來歷:而最可能的實際情況是,如果我們能夠扯掉古代隱蔽的掩蓋,追溯到他們發跡的根源,我們就會發現,他們的始祖只不過是某一夥不逞之徒中的作惡多端的魁首罷了,他那殘忍的行徑或出名的陰險手段為他贏得了盜匪頭領的稱號:由於勢力的增加和掠奪範圍的擴大,他嚇倒了手無寸鐵的善良人民,逼得他們時常貢獻財物來換取他們的安全。可是那些推選他的人決不會想到要把世襲權給他的後裔,因為他們這樣的永遠放棄自己的權利,是與他們聲言在生活上所要遵循的不受拘束的自由原則相抵觸的。因此,君主政體初期的世襲,只能作為臨時的或補充的辦法,而不能作為理所當然的制度來推行:可是,由於那個時代幾乎沒有留下或根本沒有留下記錄,口頭相傳的歷史充滿著虛構的故事,因此隔了幾代之後,就很容易捏造一套當時可以順利地散布的、象關於異教始祖的傳說般的、迷信的鬼話,三番四復地向民眾宣傳世襲權的概念。
也許,在首領逝世而要推選一個新的首領時,騷亂的局面(因為歹徒中間的選舉是不會很有秩序的)使許多人感到驚恐或似乎感到驚恐,誘導他們最初贊成世襲的主張;因此,正如此後所發生的那樣,最初認為是一時的變通辦法,在以後卻硬說是一種權利了。
自從諾曼底公爵征服英國以來,英國出了幾個好的君主,但它曾在人數遠為眾多的暴君的統治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凡是有理智的人,決不會說他們在威廉一世的統治下所能享受的權利是很光榮的。一個法國的野雜種帶了一隊武裝的土匪登陸,違反當地人民的意志而自立為英格蘭國王,我們可以毫不客氣他說這個人的出身是卑賤不堪的①。這當然沒有神力的意味在內。然而①英國威廉一世(在位年代1066—1087)生於諾曼底。他在哈斯丁斯的戰役中殘酷地鎮壓了當地居民的反我們也不必花費很多時間來揭露世襲權的荒唐可笑;如果有誰腦子很笨,竟然相信這個,那就讓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崇拜笨驢和雄獅,並表示歡迎吧。
我既不會模仿他們的卑順,也不會妨礙他們的信仰。
可是我倒高興問一下,他們認為最初國王是怎麼產生的?這問題只能有三個答案,那就是,或者憑抽籤,或者靠選舉,或者通過篡奪。如果第一個國王是由抽籤決定的,這就為下一任國王作出先例,不能世襲。掃羅②由抽籤立為國王,但是王位的繼承不是世襲的,並且從這一件事的前後經過來看,我們也看不出有打算世襲的任何形跡。如果一個國家的第一任國王是由選舉產生的,那也同樣給下一任作出先例;要是第一批的選民不僅選舉一個國王,而且選舉一個世襲的王族,從而拋棄一切後代的權利,那麼除了關於人類的自由意志都斷送在亞當之手這一原罪的教義而外,查遍《聖經》也找不出同樣的例子來;根據這種對照,而且也不可能根據別種對照,世襲制度是得不出光榮的結論來的。體現在亞當方面的是人人都犯了罪,體現在第一批選民方面的是人人都唯命是聽;體現在前者的是人類都受撒但的擺布,體現在後者的是人類都受統治權的支配;由於前者我們喪失了純潔,由於後者我們喪失了主權;既然雙方都使我們不能恢復先前的某種狀態和特權,我們無疑地可以由此推斷,原罪和世襲是相類的。多麼丟臉的並列!多麼不光彩的聯繫!
然而最機敏的雄辯家也想不出比這更恰當的譬喻。
說到篡奪,那是誰也不會敢於替這種行為辯護的;威廉一也是個篡奪者,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明擺著的實際情況是,英國君主政體的起源將經不起仔細的考察。
但是,與人類有關的世襲制的荒謬,還遠不如它所造成的禍害來得嚴重。
如果這種制度能保證提供一群善良而賢明的人士,那倒還可以算是獲得神權的特許,但事實上它只是為愚人、惡人和下流人大開方便之門,因此它就帶有苦難的性質。那些自視為天生的統治者和視人為天生奴才的人,不久便橫行霸道起來。由於他們是從其餘的人類中挑選出來的,他們的心理早就為妄自尊大所毒害;他們在其中活動的世界,與一般的世界有顯著的區別,因此他們簡直沒有機會了解一般世界的真正的利益,當他們繼承政權的時候,往往對於整個疆土以內的事情茫無所知,不配加以處理。
伴隨著世襲制的另一種禍害是,王位動輒為一個不拘年齡的未成年的人所佔有;在那個時期,以國王作掩護而攝政的人,就有一切的機會和動機來叛棄人們對他的信任。當一個國王年老體衰,步人人類衰弱的末期的時候,也會發生與全國有關的同樣的不幸。在這兩種情況下,民眾成為形形色|色的惡棍手中的犧牲品,因為這些人可以順利地玩弄由老年或幼年所造成的種種愚蠢行為。
贊成世襲制的人曾經提出的似乎最言之成理的辯解是,它保全國家,不致發生內戰;假如這一點是正確的話,那倒很有分量;但實際上它卻是曾對人類進行欺騙的最無恥的謊言。英國的全部歷史也否認有這樣的事實。從年以來,有三十個國王和兩個幼王統治了這個混亂的王國,在這段時期中,至少發生過八次內戰和十九次叛亂(包括革命在年)。所以它不是對和平有貢獻,而是不利於和平,並破壞了它所依賴的基礎。
抗,於1066年侵入了大下列顛的疆界。——譯者
②以色列人的第一任國王,見《舊約全書·撒母耳記上》。——譯者
約克王室和蘭卡斯特王室間爭奪君權和繼承權的鬥爭,使英國有好多年淪為流血的戰場①。亨利和愛德華打了十二次激烈的戰役,遭遇戰和圍攻不計在內。亨利兩次做了愛德華的階下囚,愛德華也給亨利俘獲過。當爭吵只是趄因於個人的問題時,戰爭的命運和全國人民的好惡很難捉摸,因此亨利被人從監獄送回王宮,而愛德華則被迫從王宮逃往外國;但是,因為好惡的突然轉變難以持久,人們又把亨利逐下王位,召回愛德華來繼任。議會總是倒向力量最強大的一邊的。
這個鬥爭從亨利六世當政時開始,到了統一王室的亨利七世手裡還沒有完全停止。這一時期包括六十七年,即從1422年起至1489年止①。
總之,君主政體和世襲制度不僅使某個王國而且使整個世界陷於血泊和瓦礫之中。這是《聖經》所反對的政權形式,所以免不了要發生流血。
假如我們考察一下國王所做的工作,我們就會發現,在有些國家中他們可以說是沒有幹什麼工作的;在混過了對自己沒有樂趣、對國家沒有好處的一生以後,他們退出了舞台,讓後繼的人去走同樣虛度光陰的道路。在君主專制國家:民政和軍事的全副重擔置於國王一身;以色列人在要求立一個國王的時候曾經提出申請,希望「有王治理我們,統領我們,為我們爭戰」。
但象在英國這樣的國家中,國王既非士師,又非元帥,委實叫人很難了解他究竟幹什麼工作。
任何政體愈接近共和,需要國王做的工作就愈少。要給英國的政體想一個適當的名稱,多少有些困難。威廉·梅雷迪思爵士稱它為共和國;可是在它目前的狀態,它是不配得到這種名稱的,因為,國王由於有權任意安排一切官職而產生的貪污勢力,實際上已經獨佔了政權,侵蝕了下議院(政體中的共和部分)的效能,以致英國的政體差不多象法國或西班牙的一樣,純粹是君主政體了。人們如果不了解名稱的真實含義,決不會輕易表示贊同。英國人引以自豪的,不是英國政體的君主的部分,而是共和的部分,也使是從他們自己的團體中選出下議院議員的那種自由——並且我們很容易看出,當共和失效時,奴役便接隆而來。英國政體之所以有毛病,只是因為君權已經毒害了共和;國王已經壟斷了下議院。
在英國,一個國王所能做的事情,往往不外乎是挑起戰爭和賣官鬻爵;直率他說,這是使國家陷於貧窮和製造紛爭。一個人每年伸手拿八十萬鎊,而且還受人崇拜,真是一樁好買賣!對於社會,同時在上帝的眼中,一個普通的誠實人要比從古到今所有加冕的壞蛋更有價值。
對北美目前形勢的意見
在以下幾頁,我將僅僅提供一些簡單的事實、明顯的論據和常識。我要求讀者作好準備的,只是擺脫偏見和成見,讓理智和感情獨自作出判斷,持真守朴,不受現時代的拘束而盡量擴大自己的見解。
關於英美之間的鬥爭這個題目,已經出版過好多卷書籍。各階級的人們出於不同的動機和抱著各種目的,參加了這場爭論;但是一切都毫無效果,現在論戰已經結束了。作為最後手段的武力決定著這場爭執:訴諸武力的辦法是由英王選擇的,北美大陸已經接受了這個挑戰。
據說,已故的貝爾哈姆先生(他雖然是個幹練的大臣,卻並不是沒有過錯)因為他的策略只是臨時的性質而在下院受到攻擊時,他回答說,「它們在我活著的時候總還可以推行。」如果殖民地人民在目前的鬥爭中都抱有這種要不得的膽怯思想,後代子孫是會以厭惡的心情來想起他們祖先的名字的。
太陽從來沒有照耀過一個更足稱道的事業。這不是牽涉到一城、一州、一省或一個王國;而是牽涉到一個大陸——至少佔地球上可以居住的地方的八分之一。這不是一日、一年或一個時代的事情;實際上子子孫孫都牽入這場鬥爭,並且甚至永久地或多或少受目前行動的影響。現在是北美大陸的團結一致、信義和榮譽的播種時期。今天的一點小小裂痕,將如用針尖在一棵小棟樹的嫩皮上刻出的一個名字一樣;這個傷痕將隨著樹木擴大,在後代子孫看到的時候它已經變成幾個十分醒目的大字。
由於問題從爭論轉到用武力對付,一個政治的新紀元開始了,一種新的思想方法已經產生了。4月19 日以前,即戰爭爆發①以前的一切計劃、建議等等,都成了明日黃花;這些東西雖然當時是合適的,現在卻一無用處,可以束置高閣了。當時對問題各執一詞的人的意見,終於歸結到同樣的一點,即同英國聯合;雙方唯一的差別在於實施這一主張的方法;一方建議採用武力,一方建議利用友誼;但到目前為止的實際情況是,前者已經失敗,後者已經不再發生影響。
既然對於和解的利益已經談論很多,而它象美夢一樣已經消逝,並未使我們有何收穫,那麼我們就當然應該考察一下論證的相反一面,稍稍探究一下這些殖民地在同大不列顛保持聯繫並處於從屬地位的條件下,現在和以後將永遠蒙受的許多物質損失。要根據自然原理與常識來考察那種聯繫和從屬地位,看看我們如果分離的話必須依靠什麼,如果處於從屬地位的話可以有什麼指望。
我聽見有人硬是這樣說:既然北美在以前同大不列顛發生聯繫時曾經繁榮過,那麼為了它將來的幸福,同樣的聯繫是必要的,並且總會產生同樣的效果。沒有任何論證比這更錯誤的了。你還不如說,因為一個孩子是吃奶長大的,所以他永遠不該吃肉,或者說,我們一生的開頭二十年應該成為第二①年4月18日夜間,英國軍隊從波土頓出動,企圖奪取北美愛國者存放在康科德的軍需品,並逮捕當時確知其待在萊剋星頓附近的薩姆·亞當和約翰·漢考克。在保羅·勒維耳和威廉·戴維斯的號召下,武裝起來的公民出來迎擊英軍,于 4月19日在萊剋星頓和康科德一帶發生了戰鬥。北美民兵隊的戰士徹底粉碎了英國軍隊。敵方原有的兵力只有三分之二左右活著回到波士頓。到處可以聽到回聲的射擊,使托馬斯·潘恩相信不可能再同大不列顛和解了。——譯者
個二十年的先例。可是這也是強辭奪理的說法;因為我可以斷然他說,假如當初沒有一個歐洲強國照顧它的話,北美照樣能夠繁榮,或許還更興旺。它賴以致富的貿易,屬於生活必需品一類,只要歐洲人還有飲食的習慣,它總不會沒有市場。
可是有人說,這個歐洲國家曾經保護過我們。不錯,它曾把我們放在它的壟斷操縱之下,而它花我們的錢和它自己的錢來保衛北美大陸,這也是事實;不過,出於同樣的動機,也就是說為了貿易和統治權,它也會保衛土耳其的。
唉!我們長期以來受到歷史久遠的偏見的迷惑,為迷信作了很大的犧牲。
我們曾經自誇受大不列顛的保護,不去注意它的動機是利益而不是情誼;它並沒有為了我們的原故保護我們免受我們敵人的侵犯,而是為了它自己的原故防禦它的敵人,為了任何其他原故防禦那些與我們並無爭執的人,並且為了同樣的原故防禦那些將會經常與我們作對的人。如果英國不放棄它對北美的自作主張的要求,北美就得擺脫這種從屬地位,萬一法國和西班牙同英國發生戰爭,我們可以同它們保持和好關係。上次漢諾威王朝的戰爭所造成的苦難,應該提醒我們來反對我們同英國的種種聯繫。最近國會裡有人硬說,各殖民地除通過親國以外,彼此沒有直接關係,也就是說,賓夕法尼亞、新澤西等等是通過英國才產生的妹妹殖民地;這當然是證明彼此有關係存在的一個轉彎抹角的說法,但這也是證明敵意(或者敵對狀態,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最簡捷而唯一真實的說法。法國和西班牙從來不是、也許將永遠不是我們身為美洲人的敵人,而只是作為大不列顛臣民的敵人。
可是有人說英國是親國。那麼它的所作所為就格外丟臉了。豺狼尚不食其子,野蠻人也不同親屬作戰;因此,那種說法如果正確的話,倒是對它的譴責;可是那種說法恰巧是不正確的,或者只是部分地正確,而英王和他的一夥幫用陰險地採用的親國或母國這個詞兒,含有卑鄙的天主教的意圖,想要偷偷地影響我們心地老實的弱點。歐洲,而不是英國,是北美的親國。這個新世界曾經成為歐洲各地受迫害的酷愛公民自由與宗教自由的人士的避難所。他們逃到這裏來,並不是要避開母親的撫慰,而是要避開吃人怪物的虐待;把最初的移民逐出鄉里的那種暴政,還在追逐著他們的後代,這話對英國來說至今仍然是適用的。
在世界的這個廣大地區,我們忘記了三百六十英里的狹窄範圍(英國的長度),更大規模地傳播我們的友誼;我們主張同歐洲每一個基督教徒保持兄弟般的關係,並以這種豁達的胸襟而感到自豪。
來觀察一下我們在擴大自己對全世界人士的友誼時怎樣始終不懈地逐步克服地方偏見的勢力,那是很有趣的。一個生在英國劃分為教區的任何城市的人,自然只會和他同一教區的人保持最密切的聯繫(因為他們的利益在很多方面是共同的),並用街坊的名稱來加以識別;如果他在離家不過幾英里之外遇到這位街坊,他就丟掉一條街道的狹窄觀念,稱他為同鄉;如果他走出郡的範圍,在別的郡里碰見他,他便忘掉街道和城市的較小的劃分,管他叫大同鄉,即同郡人;但如果他們在國外旅行,偶然在法國或歐洲任何其他部分見面,他們腦子裡的地方觀念就會擴大到同是英國人這一想法。依此類推,在北美或在世界其他任何地區相遇的一切歐洲人,都是大同鄉:因為英國、荷蘭、德國、瑞典等等,同整個世界比起來,在較大規模上所處的地位,正和在較小規模上劃分的街道、城市與郡的地位一樣;那些區分範圍太窄,不合北美大陸上的人們的心理。甚至在本州(賓夕法尼亞)的居民中,英國人的後代不到三分之一。因此,我指斥這種僅用之於英國的所謂親國或母國偽措辭是錯誤的、自私的、狹隘的和小器的。
可是,即使我們承認自己都是英國人的後裔,這有沒有意義呢?沒有。
英國現在既然是一個公開的敵人,那它就取消了其他一切的名義和頭銜:說什麼和解是我們的責任,那是滑稽透頂的說法。現在這個王室的第一任國王(威廉一世)是法國人,英國目前的貴族半數是法國人的後裔;因此,根據同樣的推論方法,英國應該受法國的統治。
關於英國和殖民地之間的同心協力問題,人們已經談得很多了,說什麼聯合起來它們就可以同世界各國相抗爭。但這僅是一種推測;戰爭的命運是捉摸不定的,那些話本身也毫無價值;因為這個大陸決不願意讓人把它的居民抽光,去支援英國在亞洲、非洲或歐洲的軍隊的。
其次,同世界各國抗爭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們的目的是通商,如果妥善從事,它將為我們贏得整個歐洲的和平與友誼;因為整個歐洲所關心的,是使北美成為一個自由港。它的貿易將永遠是一種屏障,而它在金銀方面出產不豐,可以保證它不受外人侵略。
我要求最熱心倡議和解的人指出北美大陸由於同大不列顛聯合而能獲得的一件好處。我重複這個要求;照我看來是一件好處也得不到的。我們的穀物將在歐洲任何的市場上順利出售,我們的進口貨物一定要在我們願意購買的地方成交。
但是,我們由於同英國聯合而遭受的危害和損失是不勝枚舉的;我們對全體人類以及對我們自己的責任教導我們要拒絕這種同盟:因為,對大不列顛的任何屈從或依附,都會立刻把這個大陸捲入歐洲的各種戰爭和爭執,使我們同一些國家發生衝突,而那些國家本來是願意爭取我們的友誼的,我們對它們也是沒有憤怒或不滿的理由的。既然歐洲是我們的貿易市場,我們就應當同歐洲的任何部分保持不偏不倚的關係。北美的真正利益在於避開歐洲的各種紛爭,如果它由於對英國處於從屬地位,變成英國政治天秤上的一個小小的法碼,它就永遠不能置身於紛爭之外。
歐洲王國林立,不可能長期保持和平狀態,一旦英國和任何外國之間爆發戰爭,北美由於它同英國的關係,在貿易上一定會遭到毀滅。下一次的戰爭也許結果不會象上一次一樣,而如果有所不同的話,現在鼓吹和解的人那時就會希望分離了,因為在那種情況下中立將是比兵艦更安全的護航艦。所有正確的或合理的事情都為分離作辯護。被殺死的人的鮮血和造化的啜泣聲在喊著:現在是分手的時候了。甚至上帝把英國放在遠離北美的位置上,也順理成章地和有力地證明出,英國對美國享有權能這一點,決不是上蒼的意圖。從發現北美大陸的時期上說,也能增加這個論據的力量,而當時各國移民的分佈情況則使這一論據更具有說服力。宗教改革先於美洲的發現,彷彿是上帝慈悲為懷。有意為以後幾年受迫害的人們開闢一個避難所似的,那時本國既不會給他們友誼,也不會給他們安全。
大不列顛對這個大陸的權能,是一個遲早必然要結束的政權形式:一個認真考慮問題的人會痛苦地堅決相信,他稱之為「現在的政體」的這種體制只是臨時性的,在這種心情的支配下,他瞻望前途,決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
我們身為父母,既然知道這個政權不會有很長的壽命,足以保障我們可能傳給後代的任何東西,心裏也決不會高興:用一種簡單的論證方法來說,既然我們會使下一輩人負債,我們就應該自己擔當起來,否則我們對待他們的態度就顯得卑鄙而可憐了。為了正確地發現我們的責任範圍,我們應當照顧我們的子孫,把我們的職責地位在人生中更推進幾年;那樣高的位置將使我們看到一種被目前一些恐懼和偏見所掩蔽的形勢。
雖然我願意當心地避免作不必要的攻仟,可是我倒認為,凡是擁護和解論調的人都可以歸入下列幾類。
私心很重的不可靠的人,腦子糊塗的愚鈍的人,不願了解事物的抱有偏見的人,還有一批過分重視歐洲世界的穩健的人;而這最後的一類,由於考慮欠妥,將比其他三類對北美大陸造成更多的災難。
許多人住的地點,離目前發生不幸事件的現場很遠,這是他們的運氣;禍害並沒有十足地降臨到他們的門口,使他們感到北美的全部財產岌岌可危。可是讓我們的想象力把我們帶到波士頓去一會兒吧;那個充滿著災難的地點會教我們學得聰明一些,並叮囑我們永遠同一種我們不能加以信任的政權斷絕關係。不過在幾個月以前,那個不幸城市的居民們還過著安樂和富裕的生活,可是他們現在除呆在那裡挨餓或出外求乞而外①,沒有別的辦法。他們如果繼續留在城裡,就有遭受朋友們的炮火轟擊的危險,他們如果離開,就要被軍隊洗劫;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們是一些沒有超度希望的囚徒,在實行總攻擊來救助他們的時候,他們將暴露在雙方軍隊的猛烈炮火之下。
秉性遲鈍的人多少有些忽視大不列顛對我們的攻擊,仍舊非常樂觀,動輒喊道:來吧,來吧,縱然發生這一切事情,我們還是可以和好的。可是請你們考察考察人類的感情和感覺:把和解的主張根據自然的標準來衡量一下,然後告訴我,你們以後是否還能熱愛、尊敬並忠心耿耿地替那種已經在你們的土地上殺人放火的政權服務?假如這一切事情你們不能做到,那麼你們不過是掩耳盜鈴,由於你們的延誤而使後代子孫遭到毀滅。你們既不敬愛英國,那你們將來和英國的聯繫一定是被迫的和不自然的,並且因為它是僅僅根據目前的權宜之計而形成的,它不久就會回復到比當初更不幸的老路上去。如果你們說,你們還能容忍那些侵犯,那麼我要請教,你們的房屋有沒有被燒掉?你們的財產是否曾在你們的面前被破壞?你們的妻兒還有床鋪睡覺、有麵包充饑嗎?你們的父母兒女曾否遭他們的毒手,而你們自己是不是在顛沛流離中死裡逃生的呢?如果你們沒有這些遭遇,你們就不能很好地體會那些有過這種遭遇的人的心情。但如果你們遭了殃,還能同兇手握手言歡,那麼你們便不配稱為丈夫、父親、朋友或愛人,並且不管你們這一輩于的地位或頭銜如何,你們有著膽小鬼的心腸和馬屁鬼的精神。
這不是火上加油或誇大其辭,而是用自然所認為正當的情感和感情來檢驗這些問題,如果缺少那種情感和感情,我們就不能克盡人生的社會職責,也不能享受人生的種種幸福。我的意思並不是要揭露恐怖的景象來挑起複仇的情緒,而是要喚醒我們,不再優柔寡斷,醉生夢死,這樣才能毅然決然地①波士頓的居民曾將價值一千八百英鎊的三百四十二箱茶葉投入海中,英國議會為了鎮壓這些居民,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即所謂關於停止憲法保障的一些法案:從 1774年6月1日起生效的波士頓港法,在東印度公司的損失得到賠償以前,禁止一切船隻駛入該城的港口。第二個法案規定,凡被控在履行職責時犯有不法罪行的皇家官吏,得在其他殖民地和英國審訊。第三個法案規定英國軍隊駐在波士頓,而第四個法案則授予總督以任命地方會議代表。限制各城舉行會議、照顧陪審員的任命等權力。潘恩所引證的波士頓公戾的情況並沒有誇大。根據當時的統計,到1775年5月底,波士頓約有十五萬人瀕於餓死。——譯者
追求某種確定的目標。如果北美不是由於延誤和膽怯而自陷於被征服者的地位,英國或歐洲是征服不了北美的。目前這個冬季如果利用得當,可以抵得上一個時代,但如果磋跎和玩忽,整個的大陸將同遭不幸;只要如此可貴和有用的季節在一個人的手裡白自浪費掉,那麼不論他是誰、他擔任什麼職務或他住在什麼地方,任何處分他都是罪有應得。
認為這個大陸可以長期受任何外來勢力的支配,這種想法是悖理的,違反事物常規的,也是不合曆代先例的。甚至英國最有自信的人也不這樣想。
在這個時候,人們即使竭盡智慧,要不談獨立而保證這個大陸苟安一年,也是辦不到的。和解在現今是個荒謬的夢想。造化既已拋棄這種聯繫,人力又不能有所補益。因為,正如密爾頓很精闢地表達的,「在不共戴天之仇的傷口已經裂得這樣深的地方,永遠產生不出真正的和解。」
每一種爭取和平的溫和的方法都已經失效。我們的歷次懇求已經被鄙夷地一口拒絕;這使我們相信,要算反覆的請願最能鼓勵國王們的自負和證實他們的頑固——而且只有那種做法最能助長歐洲國王們的專制。丹麥和瑞典就是很好的例子。因此,既然抵抗才有效力,那麼為了上帝,就讓我們達到最後的獨立,不讓下一代人在遭受侮辱的毫無意義的父子關係的名義下趨於滅亡吧。
要說他們不會再想那樣幹了,這是單憑想象而沒有根據的;我們對於取消印花稅法①曾經抱有這樣的想法,然而一兩年的工夫就打破了我們的迷夢;否則我們也可以認為那些已經打敗的國家永遠不會再尋釁了。
至於說到統治的問題,英國是無法以公平合理的態度來對待這個大陸的:它的事務不久就會十分紛繁,不是一個離我們這樣遠、對我們這樣無知的國家用種種權宜之計所能經管的,因為如果他們不能征服我們,他們便無法統治我們。為了一件事情或一項申請,要經常奔波三四千英里,為了批複要等待四五個月,而得到批複以後又需要五六個月來加以解釋,這種情況不出幾年工夫就會被看作是荒唐和幼稚的行徑。如果過去有一段時間它是適當的,那麼現在便是它不再存在的適當時機了。
兒個不能自衛的小小的島嶼,是政府②把它們置於保護之下的適當的對象;但是認為一個大陸可以永遠受一個島嶼的統治,那就不免有些荒謬。在自然界從來沒有使衛星大於它的主星的先例;既然英國和北美在彼此的關係上違反自然的一般規律,那麼顯而易見它們是屬於不同的體系的。英國屬於歐洲,北美屬於它本身。
我並不是出於驕做、黨派或憤懣的動機來擁護分離和獨立的主張的;我在良心上清楚地和絕對的相信,這樣做是符合這個大陸的真正利益的;任何缺少真正利益的事情只是一種雜湊,不能提供悠久的幸福,——這是讓我們的子孫遭受殺戮,並在多出一點力量、多跨進一步就可使這個大陸成為全世界的榮耀的關頭退縮不前。
既然英國絲毫沒有表現出要求和解的意思,我們可以確信,所能獲取的條件是不值得北美大陸接受的,或者所能達到的目的是抵不上我們已經付出的生命和財產的損失的。
①指英國政府在1765年頒布的「印花稅法」,目的在於彌補英國由於征服加拿大(1758—1760)而帶來的支出。——譯者
②在後來的某些版本中作「一些王國」。——原編者所爭取的目的應該總是同所花費的代價具有某種正確的比例才好。諾斯的撤職①或整個可惡的私黨的解散,是抵不上我們所付出的這樣大的犧牲的。
如果我們所反對的一切議會的法案真能廢除的話,那麼貿易的暫時中斷給我們帶來的損失,就足以抵消這些法案的廢除;但是,如果整個大陸必須拿起武器來,如果人人都必須成為軍人,那我們就不值得光是去反對一個卑鄙的內閣了。假如我們所爭取的只是一些法案的廢除,那麼我們花費的代價就未免太大;因為,按照公正的估計,為了法律也象為了土地一樣的付出一次班克山①的代價,是天大的傻事。我一向認為這個大陸的獨立,是遲早一定會實現的一件大事,同樣地,根據最近大陸向成熟階段迅速發展的情況來看,這件大事決不會離得很遠。因此,在戰爭已經爆發的時候,我們不值得為了這樣一個問題發生爭論,這個問題如果我們不認真爭辯的話,最後也定然會由時間來加以補救的:否則這就等於是向法院控訴一個租賃期剛滿的佃戶,要求制止他侵犯產權,因而在訟案中傾家蕩產一樣。在不祥的1775年4月日以前,我本人要算是最渴望和解的了,但是一聽到那天所發生的事件,我便永遠否定了那個冷酷的、乖戾的英國法老②,並且鄙視那個壞蛋,因為他雖然僭稱為「人民之父」,卻能夠冷酷地聽取他們遭到屠殺的消息,靈魂上沾滿他們的鮮血而酣然入夢。
可是,如果承認問題已經解決,那將產生怎樣的結果呢?我可以回答說,結果是北美大陸的毀滅。有幾層理由可以說明。
第一、各種統治的權柄還掌握在英王的手裡,他會否決這個大陸的全部立法。既然他已經暴露自己是自由的勢不兩立的敵人,顯示出對於專制政權的無限渴望,那麼他是不是當然要對這些殖民地的人民說,除非經我同意,不准你們制定任何法律!?北美是否還有哪一位居民這樣無知,竟不知道按照所謂現行的政體規定,除經國王批准外,這個大陸不能制定任何法律呢?是否有誰這樣愚笨,竟看不出(根據所發生的情況來判斷)他除去那種能夠迎合他的意圖的法律以外,不會讓我們在這裏制定任何法律呢?北美沒有法律,或順從英國為我們制定的法律,實際上都可以奴役我們。在問題已經解決(有人這樣說)以後,難道還會懷疑國王不一定運用全部權力來盡量鎮壓和抑低這個大陸嗎?如果不前進,我們就會後退,或者永遠發生爭論,或者永遠可笑地提出請求。我們所已經達到的強大程度,不是英王希望我們達到的,他此後不會力圖削弱我們嗎?總括一句話,一個嫉妒我們繁榮昌盛的政權是否宜於來統治我們呢?凡是對這問題表示否定意見的人是個狄立黨員,因為獨立自主的問題不外乎意味著:究竟是我們將自己制定我們的法律,還是讓這個大陸的目前和將來最大的敵人——英王來吩咐我們,除我所喜歡的法律以外不準有任何法律。
你會說,可是英王在英國是有否決權的;那裡的人民不經他的同意不能制定任何法律。按正當的和正常的道理來講,一個二十一歲的青年(往往有過這種事情)居然可以對幾百萬比他年長和聰明的人說,「我禁止你們的某一決議變成法律」,這是十分可笑的。但是在目前情況下我不願意作這種答覆,雖然我還要繼續揭露那種說法的荒唐,而只是回答說:英國是英玉的權①指大臣諾斯由於對北美各殖民政策的失敗而在1782年被撤職。——譯者
①波士頓的山名,1775年6月17日曾作戰於此。——譯者
②古埃及國王的稱呼,這裏借喻英國的專制國王。——譯者
利所在地而北美並非如此這一點,形成截然不同的情況。英王在這裏擁有否決權的危害性,要比在英國大十倍;因為在那裡,對於一個儘力充實英國國防的議案,他是不會不予同意的,但在北美,他就決不會讓這樣的議案通過。
北美在英國的政治體系中不過居於次要的地位。這個國家的利益只有在適合英國本身的目標時它才會加以顧及。因此,它本身的利害關係引導它在任何不能增進它利益的場合儘力遏制我們利益的增長,或者至少要進行阻撓。從已經發生的情況來看,在這樣一個間接的政府之下,不久我們的處境就一定夠好的啦!人們並不會由於換了一個名字便從敵人轉變為朋友。為了指出那種和解的主張現在是危險的,我敢斷言,英王由於想恢復他在各個領地的統治地位,現在所採取的政策將是廢除那些法令;其目的在於利用陰謀詭計,最後完成他在短期內通過武力和暴力所無法完成的事情。
和解與毀滅是密切相關的。
第二、我們能夠希望得到的哪怕是最好的條件,也不外乎是一種臨時的辦法,或者一種受保護的政權,這種政權在殖民地達到成人年齡時就不能再存在了,因此,總的形勢和局面同時也將是不安定的、沒有前途的。有產的移民決不願意到這樣一個國家裡來,這個國家的政體是朝不保夕的,它每天都有發生騷動和混亂的危險;現有的這些居民將抓住機會來處置他們的產業,離開這個大陸。
但一切論據中最有力的是,除了獨立(即聯合殖民地的政權形式)以外,再沒有別的方式能維持大陸的治安,使它不受內戰的侵害。我恐怕萬一現在同英國和解,很可能接踵而來的是某處發生暴動,其後果也許遠比英國的一切惡意來得可怕。
成千上萬的人在英國人的野蠻行動下遭到毀滅;(還有成千上萬的人也許會碰到同樣的命運。)那些人的感情同我們這些沒有受難的人是不一樣的。
他們現在僅有的財產是自由:他們以前享有的東西已在爭取自由的鬥爭中犧牲了,現在他們既然不再有什麼東西可以喪失,也就十分鄙視屈服。其次,殖民地對英國政府的一般情緒將類似一個接近成人年齡的青年的情緒,他們不會對它有何顧慮。而一個不能維持治安的政府根本就不是政府,在那種情況下我們拿出錢來是冤枉的。請問,萬一在和解以後的第二天國內發生暴動,那麼力量只表現在紙面上的英國,能夠有什麼作為呢?我聽見有些人說(我相信其中很多人是沒有經過思考的),他們害怕獨立,唯恐獨立以後會發生內戰。沒有經過考慮的想法總很少是真正正確的,這裏也不例外,因為一個暫時彌補的關係比起獨立來能夠產生多至十倍的值得擔心的事。我站在受害者的地位斷然聲明,如果我被人從房子里和家裡趕出來,我的財產遭到破壞,我的環境受到損害,那麼作為一個不甘受辱的男子漢,我決不能同意和解的主張,也不能認為我自己因此就必須贊同這個主張。
各殖民地已經表現了良好秩序和服從大陸政府的精神,這種精神是足以使得每一個明白事理的人對那領導機構感到放心和滿意的。如果有誰害怕一個殖民地會力求比另一殖民地佔據更優越的地位,那麼他只有根據真正幼稚和可笑的理由,才能為他的恐懼找到口實。
既然彼此沒有差別,就不會產生地位優劣的問題;完全的平等不是誘人走入歧途的導因。歐洲各共和國現在都是(而且我們可以說經常是)和睦的。
荷蘭和瑞士無論對內或是對外都沒有戰爭。的確,君主國家是決不會長期平安無事的,王座本身便是對國內不逞之徒的誘惑力量;經常伴隨著王權的那種極度的驕傲和橫暴,在有些事情上容易同外國鬧成決裂,而在同樣的情況下,一個共和政府由於以比較自然的原則為組織基礎,卻能克服那種錯誤。
如果真正有理由來擔心獨立的話,那是因為還沒有定下計劃的緣的。人們看不清他們的出路。因此,作為研討這件事情的開端,我提出下列幾點意見;同時我毫不自誇地承認,我本人只認為這些意見可以成為引起一些更好的建議的手段罷了。如果許多個人的凌亂思想能夠被收集起來,它們就往往會構成一種材料,由聰明幹練的人來把它變成有用的東西。
各殖民地的會議應每年召開,只應該有一個議長。代表應更求平均,他們所處理的應該完全是國內問題,並受大陸會議的節制。
每一殖民地應分成六個、八個或十個大小適當的區,每區都推出若干代表參加大陸會議,因此每一殖民地將至少派出代表三十人。大陸會議的全體代表將至少為三百九十人。每屆會議應舉行代表大會,用下列方法選舉一人為議長。當代表開會時,由全部十三個殖民地抽籤抽出一個殖民地,然後申會議從該州代表中票選一人為議長。在下屆大陸會議,僅從十二個殖民地中抽出一個,上屆已產生儀長的那個殖民地不在抽籤之列,以後依此程序進行,直至十三個殖民地統統抽到為止。為了保證所通過的法律都十分正當,不少於五分之三的人數才能稱為多數。在這樣一個公正地組成的政權之下,誰要是想挑唆不和,那一定是投到魔鬼的懷抱里去了。
但是,既然這件事情最初必須由誰做起,或者怎樣做法,乃是很傷腦筋的事,既然看來似乎由某種介於統治者和被統治者之間、即大陸會議和人民之間的團體來著手是最合情理的,那就讓一個聯合殖民地會議以下列方式和按照下列宗旨召開吧。
委員會包括曳大陸會議推出的委員二十六人,即每一殖民地二人。每一州議會下院或州的制憲會議產生委員二人;每州由全體人民中產生代表五人,代表全州並對全州負責,這些代表由州內各地宜於參加選舉的盡量多的有資格的選民在各州首府或首邑選出:或者,如果比較方便,代表也可在其中兩三處人口最多的部分產生。在這樣召開的會議中,將結合起經辦事務的兩個最重大的要素,即知識和力量。大陸會議、各州議會下院或制憲會議的成員們,由於對國家事務已積有經驗,將成為幹練而能發揮作用的議員,而整個會議既經人民授權,就具有真正法定的權力。
在議員集議的時候,應該讓他們擬草大陸憲章或聯合殖民地憲章(以回答所謂英國大憲章);確定選舉大陸會議議員、州議會下院議員的人數和方式,以及它們開會的日期,劃定它們之間的行政和司法的界線:經常要記牢,我們的力量是大陸的而不是州的。要按照良心的指示,為所有的人獲致自由與財產,主要是信教的自由,以及憲章所必需規定的其他事項。此後,上述會議應隨即解散,並應依據上述憲章選出一些人來,暫時做這個大陸的立法者和地方長官:願上帝保佑他們的平安和幸福。亞門。
如果此後為了這個或某種相類的目的委任一些人的話,我要把賢明的政治學家德拉戈內蒂的下面一段語錄奉送給他們。「政治家的科學」,他說,「在於確定幸福與自由的精義。凡是能夠發現一種使國家花費最小代價為個人謀取最大幸福的政體的人,是值得永世感恩的。」(德拉戈內蒂:《論德行與報酬》
①。)①指義大利法學家德拉戈內蒂·季亞青托(1789—1871)的著作:Levertuedipremi.——譯者
有人說,可是北美的國王在哪兒呢?朋友,我要告訴你,他在天上統治著,不象大不列顛皇家畜生那樣的殘害人類。但是,如果莊嚴地規定有一天要宣布憲章,希望我們甚至在世俗的德行方面也不要露出缺點來;讓發表的憲章以神法和《聖經》為根據;讓我們為憲章加冕,從而使世人知道我們是否贊成君主政體,知道北美的法律就是國王。因為,在專制政府中國王便是法律,同樣地,在自由國家中法律便應該成為國王,而且不應該有其他的情況。但為了預防以後發生濫用至高權威的流弊,那就不妨在典禮結束時推翻國王這一稱號,把它分散給有權享受這種稱號的人民。
組織我們自己的政府,乃是我們自然的權利。當一個人認真考慮到人事動蕩時,他就會深深地相信,我們儘力以冷靜審慎的態度來組織我們自己的政權形式,要比把這樣一個重大的問題交給時間和機會去支配,來得無限地聰明和安全。如果我們現在不走這一步,也許以後會出現一個馬薩涅洛①,他在掌握了民眾的動蕩情緒以後,可以糾集亡命和不滿之徒,自己攫取政權,最後象洪水一樣把北美大陸的各種自由權利一掃而空。萬一北美的政權又落到英國的手裡,動搖的局勢也會引誘某一個不顧一切的冒險家來碰碰運氣;在這種情況下,英國能夠給我們什麼幫助呢?不等它聽到消息,那個十分不幸的事件已經完成;而我們自己就會象處於征服者壓迫下的可憐的不列顛人一樣地受苦了。你們這些現在反對獨立的人,你們不道知自己在幹什麼:
你們讓政權的位置空著,從而為無窮的虐政敞開門戶。千千萬萬人認為光榮的,是把煽動印第安人和黑人起來消滅我們的那種野蠻兇惡的勢力逐出大陸;那種殘酷的行為有雙重罪惡,它殘忍地對待我們,奸詐地對待他們。
對於有些人,我們的理智禁止我們加以信任,我們備受損傷的感情叮囑我們加以憎惡,如果同這些人侈談什麼友誼,那是胡塗和愚蠢的。我們和他們之間殘留的一點因緣每天都在損耗著;難道有什麼理由可以希望,在關係消滅的同時,感情反會增加,或者當我們有十倍於過去的更大更多的事情要爭論的時候,我們倒反會更加表示同意嗎?
你們這些勸告我們要重視融洽與和解的人,你們能不能把已經消逝的時間重新交還給我們呢?你們能不能把過去的純潔還給娼妓呢?你們要使英國與北美和解,也是辦不到的。現在最後的一根紐帶已經斷了,英國人正在用各種言論反對我們。存在著天理所不容的侵害和侮辱;如果天理會寬恕的話,它就不成其為天理了。既然一個丈夫不能寬恕別人強|奸他的妻子,北美大陸也就不能寬恕英國的那些殺人兇手。上帝已經賦予我們以決心做有益而聰明的事情的不可遏制的心情。這種心情是我們心中的上帝形象的守護神。它們使我們不同於一群普通的動物。假如我們不能愛憎分明,社會契約就會解體,公道就會在世上絕跡,或者不過偶然存在。假如我們所感受的侮辱不能激怒我們起來要求伸張正義,盜賊和殺人兇手將多半逍遙法外。
啊!你們這些熱愛人類的人!你們這些不但敢反對暴政而且敢反對暴君的人,請站到前面來!舊世界遍地盛行著壓迫。自由到處遭到追逐。亞洲和非洲早就已經把她逐出。歐洲把她當作異已分子,而英國已經對她下了逐客令。啊!接待這個逃亡者,及時地為人類準備一個避難所吧!
論北美目前的能力:附帶談一些雜感
無論在英國或北美,凡是我所碰到的人沒有不坦白認為這兩個國家是遲早要分立的。可是,在力圖敘述我們所說的大陸已經具備獨立條件或宜於宣布獨立時,我們卻比其他任何時候更少發表經過周密考慮的意見。
既然大家都同意這個方案,不過是對於實行的時間問題意見有所不同,那麼,為了免除錯誤,就讓我們概括地考察一下情況,在可能的條件下努力找出合適的時間。可是我的話毋需多講,探究的手續立刻就告一段落了,因為時間已經找到了我們。各種形勢的全面的湊合,也就是各種形勢的令人鼓舞的一致性,證明了這個事實。
我們偉大的力量在於團結一致,而不在於人數的多寡。然而我們現在的人數是足以抵抗全世界的武力的。北美大陸目前擁有的武裝齊備而訓練有素的隊伍,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國家為大,而且恰巧在力量上達到這樣的地步,那就是,單獨一個殖民地無法獨立自存,但聯合起來的整體卻什麼都能辦到。
我們的陸上兵力是綽綽有餘的,至於海軍方面,只要這個大陸仍舊抓在英國手裡,我們就不能不敏銳地感覺到,它是永遠不會允許北美建造一艘軍艦的。
因此,即使在百年以後,我們的這一部門也不會比現在更有進展;可是實際的情況也許還不如今天,因為我國的木材每天都在減少,而最後剩下的一些不是在很遠的地方,便是不容易獲得。
如果大陸人口擁擠,它在目前情況下所受的痛苦將是不可忍受的。我們的海港城市愈多,我們需要防守和放棄的城市也愈多。我們現今的人數幸而在比例上合於我們的要求,因此誰也不會閑著沒有事干。商業的減少能產生一支大軍,而一支大軍的必需品又產生一項新的商業。
我們沒有債務,我們由於這個緣故而欠下的債款,將成為我們德行的光榮紀念。只要我們能夠把一個固定的政權形式、一個與眾不同的獨立的政體留給後代,花任何代價來換取都是便宜的。但是,如果只是為了求得廢除兒項可惡的法令和打垮現在的內閣,那麼花費幾百萬鎊就划算不來了,而且這種對待後代的方式,是十分殘酷的;因為這意味著,我們留給他們的是一件需要加以完成的艱巨工作和一攻他們從中得不到好處的債務。有自尊心的人不應該存這樣的念頭,這十足代表氣量狹小的人和無聊政客的想法。
只要事業成功,哪怕負一點債也是不值得我們顧慮的。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應該沒有債務。國債就是國家的證券;即使它不付利息,也決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英國負債在一億四千萬鎊以上,所付的利息超過四百萬鎊。它有一支強大的海軍,作為它負債的補償;北美沒有債務,也沒有海軍;然而我們只要花費英國國債的二十分之一,就能擁有同樣強大的一支海軍。英國的海軍在目前值不到三百五十萬鎊。
這本小冊子的第一、第二兩段沒有下列的計算數字,現在把它們列出來,用以證明上面的估計是有充分根據的。參看恩蒂克著《海軍史》,緒論,第頁。
每種等級的一艘船艦的造價,連同桅杆、帆桁、帆和索具的裝備費,以及按比例存儲的水手和船匠的八個月的食糧,據海軍大臣波徹特先生的計算為:
一艘裝有10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35,553鎊
一艘裝有9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29,886鎊
一艘裝有8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23,638鎊
一艘裝有7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17,785鎊
一艘裝有6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14,197鎊
一艘裝有5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10,606鎊
一艘裝有4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7,558鎊
一艘裝有3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5,846鎊
一艘裝有20尊炮的船艦的代價…………………3,710鎊
這樣,我們倒很容易總計英國全部海軍的價值或代價,因為它在年的極盛時代擁有下列的船艦數和火炮數:
船艦數火炮數每艘代價全部代價
………………100……………35,553鎊…………213,318鎊
………………90……………29,886鎊…………358,632鎊
………………80……………23,638鎊…………283,656鎊
………………70……………17,785鎊…………764,755鎊
………………60……………14,197鎊…………496,895鎊
………………50…………… 10,606鎊…………424,240鎊
………………40……………7,558鎊……………340.110鎊
………………20……………3,710鎊……………215,180鎊
單桅帆船、爆破船、放火船彼此聯在一起,鎊……………,鎊代價,,鎊供添置火炮的餘額,鎊共計,,鎊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處於這樣適當的位置,也沒有一個國家能象北美這樣從內部籌建一支艦隊的。柏油、木材、鐵和繩索都是它的天然產品。我們用不著向國外購買什麼。荷蘭人把他們的軍艦租給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從而獲得巨大的利潤,但他們所用的原料卻大部分不得不從國外輸入。既然興建艦隊在我國具有優越的自然條件,我們就應當把這件事情看作一項商業。
這是我們所能辦到的最有利的投資。一支建成的海軍艦隊,價值比它的代價為高;而國家政策的頗有意義的地方就在於把商業和國防統一起來。讓我們建造吧;如果我們不需要它們,我們可以出售,藉此用現金和現銀來代替我們的紙幣。
關於在艦隊里配置人員的問題,一般人的想法都有很大的錯誤;用不著要有四分之一的人是水兵。那艘「可怖的」武裝民船,「死神」船長,在上次戰爭中同任何船隻作了最激烈的戰鬥,但是船上的水兵不到二十人,雖然編製中的人數在二百以上。只要有兒個幹練的、善於交際的水兵,就可以使許許多多積極的新水兵馬上學會船上的普通工作。所以,現在既然我們的木材供應充沛,我們的漁場遭到封鎖,我們的水手和船匠陷於失業,那麼在這個時候來開創我們的海上事業,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四十年以前曾經在新英格蘭造過幾艘裝有七、八十尊火炮的戰艦,為什麼現在不採取同樣的行動呢?造船是北美最值得驕傲的事業,總有一天它將在這方面超過世界各國。東方的老大帝國多半位居內陸,因此就不可能同北美匹敵。非洲現在還處於野蠻狀態;而歐洲的任何國家既沒有這樣透迤的海岸,又沒有這樣國內的原料供應。自然界對於人類的賜予,往往一方面慷慨,另一方面吝嗇;只有對北美它是西方面都很大方的。幅員廣大的俄羅斯帝國幾乎沒有出海的道路,所以它的取之不盡的森林,它的柏油、鐵和繩索不過是商品罷了。
從安全方面說,難道我們應該沒有艦隊嗎?我們現在不是六十年前的微不足道的人了;那時我們也許曾把財產放在街頭,或者寧可說是放在田野,門戶不必關鎖也能睡得很安穩。現在情況不同了,我們自衛的方式應當隨著我們財產的增加而有所改進。十二個月以前,一個普通的海盜很可能上溯特拉華河,向費城的居民任意勒索巨款;其他的地方也可能發生同樣的意外。
不但如此,任何剽悍的傢伙利用一艘裝有十四或十六門火炮的雙桅船,也許就可以洗劫整個大陸,搶走五六十萬鎊錢財。這些情況是值得我們注意的,並且也指出海防的必要性。
有些人也許會說,我們同英國講和以後,它就會保護我們了。難道他們這樣懵懂,竟認為它會為了保護我們而在我們的海港里常駐一支海軍嗎?常識告訴我們,一向企圖對我們實施鎮壓的國家是所有國家中最不配來保衛我們的。它可以假借友誼的名義實行征服;而我們自己,在長期的英勇抵抗之後,終於會受騙而處於奴隸狀態。如果我們不應該容許它的軍艦開進我們的港口,請問它怎麼來保護我們呢?遠在三四千英里之外的海軍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在突然的緊急關頭就根本毫無用處。因此,假如我們以後必須實行自衛,為什麼不自己動手呢?為什麼要仰仗別人呢?
英國軍艦的名單又長又多,但其中可以使用的船隻在任何時候不到十分之一,有很多現在已不存在了;然而只要般艦還剩下一條木板,它們的名字總是繼續保留在名單里。在可以使用的船隻中,能同時停泊在任何軍港里備用的,不到五分之一。東印度群島、西印度群島、地中海、非洲以及英國勢力所擴展到的其他地區,都對它的海軍提出很大的要求。由於我們在心理上混雜著偏見和疏忽,我們對於英國的海軍存有一種錯誤的想法,談起來好象認為我們要同時和它全部的海軍對抗似的,因而便認定我們必須有一支同樣龐大的海軍才好:這種不能立刻加以實行的想法,曾被一夥隱藏的托利黨人利用,企圖來打消我們的興建海軍的初步計劃。這種想法要算是最錯誤的了;因為,只要北美擁有英國海軍的二十分之一的船艦,它就絕對可以成為英國的一個勁敵;因為,既然我們沒有並且也不主張有國外的統治權,我們全部的海軍就可以用在自己的海岸上,在這裏我們將比對方佔加倍的優勢,而對方卻在能夠向我們進攻以前,必須航行三、四千英里的路程,並須經過同樣的距離回去修理般只和補充給養。雖然英國靠它的艦隊可以截斷我們對歐洲的貿易,但我們也同樣可以截斷英國對西印度群島的貿易,因為西印度群島位於北美大陸附近,是完全處在它的控制之下的。
如果我們竟認為不必維持常備的海軍,那倒也可以想出一種在承平時期保持海軍兵力的辦法。假如獎勵商人們建造一些裝有二十、三十、四十或五十尊火炮的船隻(獎金的多寡以商人在載貨容積方面損失的大小為比例),那麼,只要有這樣的冊只五、六十艘,再加上幾艘經常值勤的警備艦,就可以保持一支力量充足的海軍,這樣的辦法可以使我們自己不致遭受英國深感頭痛的那種厄運,在承平時期讓艦隊停在船塢里腐爛掉。把商業同國防的力量結合起來,是正確的政策;因為當我們的兵力和財富互相發生有利的作用時,我們就毋需害怕外來的敵人了。
差不多任何一種國防用品我們都很豐富。到處生產苧麻,所以我們並不缺少索具。我們鐵的質量比其他各國都好。我們的輕武器不比世界上任何同樣的武器差。大炮是我們能夠隨意鑄造的。硝石和火藥我們每天都在生產。
我們的知識無時無刻不在增進。意志堅定是我們固有的品質,而勇氣也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因此,我們還需要什麼呢?我們為什麼猶豫不決呢?除了毀滅以外,我們不能指望從英國得到任何東西。如果它再度被承認對北美享有統治權,這個大陸就不值得再住下去了。猜忌紛起,暴動不絕,誰願意挺身出來彌平它們呢?誰願意冒生命的危險來迫使他的同胞服從外國的統治呢?賓夕法尼亞和康涅狄格關於一些疆界未定的地區的爭執,表明英國的政權是不重要的,並且充分證明只有北美大陸的政權才能管理北美大陸的事務。
足以說明現在正是大好時機的另一個理由是:我們的人數愈少,還沒被人佔有的地方就愈多,這些地方如果不被國王胡亂送給他的鄙陋的僕從,今後就可以用來不僅償還目前的債款,而且經常維持政府的開支。天下沒有一個國家具備這樣有利的條件。
我們所說的各殖民地的幼稚狀態,是一個有利於獨立而決不是不利於獨立的論據。我們的人數已經相當眾多,如果人數再有增加,可能在團結上就要差些。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即一個國家人口愈多,他們的軍隊愈少。
在軍隊的人數方面,古人遠遠地超過今人:這裏面的道理是很明顯的,因為,既然貿易是人口眾多的結果,人們便專心致志於商業,不去注意其他任何事情了。商業減低了愛國和軍事防禦的精神。歷史充分地告訴我們,最勇敢的業績總是在一個國家的未成年的時期完成的。隨著商業的發達,英國已經喪失了它的精神。倫敦城固然人口眾多,卻用一種膽小鬼的涵養功夫忍受著接二連三的侮辱。人們所擁有的可能會喪失的東西愈多,他們愈是不願冒險。
有錢的人一般說來都是恐懼的奴隸,象搖尾乞憐的小人似的裝出一副戰戰兢兢的神氣屈從於宮廷的勢力。
青年時代是良好習慣的播種季節,在個人如此,在國家也是如此。要在五十年之後把北美大陸組成單一的政府,這即使不是不可能的,也或許是困難的。由貿易和人口的增加所引起的多種多樣的利害關係,會製造出混亂來。
一個殖民地將反對另一個殖民地。各個殖民地由於羽毛豐|滿,將蔑視彼此的幫助:在傲慢愚蠢的人們以其有限的一點成就而自鳴得意的時候,有識之士將浩然長嘆,懊悔沒有及早組織聯盟。所以,現在正是建立聯盟的大好良機。
在幼年時期締結的友誼和在患難中形成的親密感情,是一切情誼中最為經久而不可動搖的。我們目前的聯盟標志著這兩種特性:我們還未成年,並且我們曾經遭受不幸;但是我們的團結一致已經抗拒了災難,正在開創一個足以為後世引以自豪的難忘的世紀。
而且,目前這個時期是一個國家只能一度遇到的特殊時期,即把自身組成一個政府的時期。大多數的國家錯過了這個機會,因而不得不接受征服者的法律,而不是為自身制訂法律。首先,它們有一個國王,其次是有一個政體;所以會先制定統治的條款或憲章,後來才委託一些人出來加以執行:但我們不妨從別的國家錯誤中吸取經驗教訓,抓住現在的機會,從開頭便正確地處理政權問題。
當威廉一世征服英國的時候,他曾強迫他們接受法律;同樣地,在我們同意北美中央政府應該佔有合法的和實權的地位以前,我們將發生實權地位為某一個幸運的壞蛋所竊據的危險,他可能舍以同樣的態度來對待我們,到那時候我們的自由何在?我們的財產何在?
至於宗教,我認為保護一切真誠地宣布自己的宗教信仰的人,乃是政府的必不可少的責任,並且我不知道政府在這方面還有其他的必要措施。如果你拋開各行各業的小器鬼所不願捨棄的那種狹窄的心理和自私的原則,你在這個問題上就會立刻擺脫各種恐懼。猜疑是小心眼兒的夥伴,是一切幸福的社會生活的毒物。就我自己來說,我充分地、真誠地相信,在我們中間要存在多種多樣的宗教信仰,那是上帝的意志。這給我們基督教徒一個發揚仁愛精神的更廣闊的園地:如果我們的思想方法完全相同,我們的宗教傾向就缺少檢驗的根據;根據這個沒有偏見的原則,我把我們中間的各種宗派看作一家的孩子一般,只是他們的所謂教名互有不同罷了。
在本文第34—35頁上,我曾對大陸憲章的特點約略透露了一些看法(因為我只認為是提供線索而不是計劃),這裏不揣冒昧,再度提起這個問題,我覺得一個憲章可以被理解為人人必須參加的履行神聖義務的盟約,藉以維護各個個別的部分在宗教、職業自由或財產方面的權利。牢固可靠的契約和公正合理的對待可以使友誼經久不變。
以前我也曾提到過有建立廣泛和平等的代表制的必要性;沒有其他的政治問題比這更值得我們注意了。選民人數少和代表人數少,同樣是危險的。
但如果代表的人數不但是少,而且不平均,危險就更大。我舉出下面一件事作為例證;當參加聯合運動的人們的請願書提交賓夕法尼亞州議會的眾議院時,到會的只有二十八個議員;八名勃克斯縣的議員一致投票反對,有七名契斯特縣的議員也步了他們的後塵,這整個一州就由區區兩個縣所操縱;而這種危險是經常容易引起的。那個眾議院在上次開會時揚言要竭力壓制該州的代表,這樣的大言不慚應當促使全體人民注意,他們是怎樣親手把權力交託出去的。預備給他們各個代表的一套指示被湊攏起來,這些指示從常識和業務方面來說是連小學生都會感到恥辱的,而它們經過少數人、甚至極少數人在外面贊成以後,就帶到議會裡來,在那裡議員們代表全州加以通過;在另一方面,如果全州人民知道這個議會在著手擬定一些必要的公共措施時存有什麼惡意,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認為那些議員是辜負了這樣的託付的。
迫切的需要使許多事情帶有權宜的性質,這些權宜之計如果繼續採用的話,就會變成苦難。權宜手段和正當行為是兩回事。當北美的災難需要會商解決的時候,由幾個州議會的眾議院為此目的而指派一些人出來,乃是最簡便的或者可以說在當時是最適當的辦法;他們在進行工作時所表現的智慧曾使這個大陸免於毀滅。可是,既然我們不可能永遠沒有一個「議會」,每一個對良好秩序抱有熱烈願望的人必須承認,選舉議會議員的方式是值得考慮的。我要對研究人類的人們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同一群人具有代議和選舉的權力;這種權力是不是太大了?當我們為後代作打算時,我們應該記住,德行並不是遺傳的。
我們往往從敵人方面獲得頗有益處的箴言,時常被他們的錯誤所驚覺,開始用理智來作合理的判斷。康沃爾先生(財政委員之一)以輕蔑的態度對待紐約州議會眾議院的請願書,因為他說那個州議會的眾議院只有二十六位議員,他強調這樣一點人數不能很適當地用來代表全體。我們感謝他的這種違反本意的誠實。
①①讀者如願充分理解廣泛和平等的代議制對於一個州來說是何等重要,應閱讀波格著《政治研究》一書。
——作者總起來說,不管有些人覺得多麼奇怪,不管他們是否願意作這樣的想法,這都沒有什麼關係,但我們可以舉出許多有力的和顯著的理由來表明,只有公開地和斷然地宣布獨立,才能很快地解決我們的問題。其中的幾點理由是:
第一,按照國際慣例,當任何兩國交戰時,由不參加爭端的其他一些國家出面調解,提出締結和約的預備條款。但只要北美大陸的人民還自稱為大不列顛的臣民,任何國家不論它對我們懷著多大的好感,都不能以調停人自居。因此,在目前情況下,我們可能會永遠爭執下去。
第二,有人認為法國或西班牙會幫助我們,如果我們只打算利用這種幫助來彌補裂痕,鞏固英國與北美大陸的關係;這種想法是不合理的,因為所產生的後果會使那些國家蒙受損失。
第三,只要我們還自承為英國的臣民,我們在外國的心目中就必然被認為是「反叛者」。許多人在臣民的名義下揭竿而起,這種先例對外國的治安多少有點危險。我們可以立刻解決這個矛盾;但是要把抵抗和臣服連在一起,卻需要運用精妙得多的思想,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
第四,如果我們發表一個宣言,把它分送給各外國官廷,陳述我們所受的痛苦,以及我們行之無效的和平的補救辦法;同時宣布,由於我們不能再在英廷的殘酷統治下過幸福的或安全的生活,我們已經被迫而不得不同它割斷一切聯繫,同時向所有那些官廷保證,我們對它們抱有和平的意願,希望同它們進行貿易:這樣一個備忘錄,對於這個大陸來說,比運載一般請願書到英國去,能產生更好的效果。
我們目前帶有英國臣民的名稱,在國外既不能被人接納,也不能被人承認:各國朝廷的慣例是對我們不利的,並將永遠這樣,直到我們通過獨立而與其他國家並列為止。
這些行動乍看起來也許是生疏的和困難的,但象我們已經經歷的其他一切步驟一樣,不久就會變得很合適,沒有什麼希奇了。在宣布獨立以前,北美大陸會覺得自己好象這樣一個人,他老是把某種不愉快的事情一天天地拖延下去,然而他知道這件事情非辦不可,只是不願動手,希望它已經得到解決,同時又念念不忘它的必要性。
附 記
自從這本小冊子的初版問世以後,或者可以說就在出版的那一天,英王在議會的演詞在這個城市(費城)出現了。如果預言的神靈曾經掌握了這個作品的產生,那它也決不會把它在一個更適當的關頭或更必要的時機發表。
一方面的嗜血心理證明另一方面是有採取確切方針的必要的。人們從報復行動中看這一切。英王的演詞嚇不倒人,反而為獨立的果斷原則鋪平了道路。
遵循禮法,甚或保持緘默,姑不論其動機如何,如果稍稍默許卑鄙和惡毒的行為,就會帶有有害的傾向;因此,如果這個格言可以承認的話,自然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英王的演詞既然十分毒辣,便應該受到而且越發應該受到議會和人民的普遍詛咒。然而,由於一個國家國內的太平主要依靠那種完全可以稱之為「國民風度」的純樸,所以往往最好是懷著鄙棄的心理把一些事情輕輕放過,而不去使用那種可能會對我們那個和平與安全的監護人產生變革作用的表示憎惡的新方法。也許,主要是由於這種謹小慎微的態度,英王的演詞才至今沒有受到公眾的譴責。那篇演詞,如果可以稱為演詞的話,也至多只是對真理、公共幸福和人類生存的肆無忌憚的蓄意誹謗;是犧牲人類奉獻于狂妄暴君的正式的、莊嚴的方法。但是,這種集體屠殺人類的暴行是君王們的一項特權和某種必然的結果;因為既然造化不知道他們,他們也就不知道造化,雖然他們是由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人,他們卻不知道我們,並成為他們的創造者的上帝。那篇演詞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英王並不打算拿它來欺騙我們,而我們即使願意的話,也不能受它的欺騙。蠻橫與暴虐赫然現於紙上。它不容我們感到迷惘:甚至在閱讀的時候,每一行都使我們相信,在樹林里狩獵的赤身露體的粗野的印第安人,也不如英國國王那樣野蠻。
虛偽地稱為《英國人民致北美居民書》這篇充滿哀鳴的陰險作品的假定的作者約翰·達爾林普爾,也許曾經想當然地認為這裏的人民可以被他對於一個國王的吹噓和描述所嚇倒,因而談到了(雖然在他這方面是很不聰明的)現在這位國玉的真實的性格。「可是」,這個作者說,「如果你想讚揚一個我們對它並無不滿的政府(指撤銷印花稅法案的羅金哈姆侯爵①的內閣),你不去歌頌那位君王,那是不公正的,因為只有經過他的同意,他們才被准許做任何事情。」這是十足的保王主義!這裡有著甚至毫不掩飾的盲目崇拜。
誰要是能夠無動於衷地聽取和容忍這樣的主張,他就是已經喪失了辨別道理的權利——背棄人格的叛徒——並且應當被認為是不僅拋棄了人類的應有的尊嚴,而且已經自陷於動物的地位之下,象一條毛蟲似的在世間卑鄙地爬行著。
然而,現在英王的所作所為是無關緊要了:他已經打破了人類的每一種道德的義務,踐踏了天性和天良,並且由於一貫的傲慢與殘酷的固有精神,已經為自己招來了普遍的憎恨。現在北美大陸的當務之急是為自身尋找出路。它已經擁有一個年輕的大家庭,它的責任是照顧這個家庭,而不是慷慨地拿出財產來,去支持一個辱沒了人類和基督教徒的名譽的政權——你們的職責是遵守一個國家的道德原則,遵守你們所屬的宗派或教派的道德原則,同時,你們更加直接地是公共自由的保護人,如果你們想要保全自己這片土地不受歐洲腐敗現象的沾染,你們一定暗中希望獨立。但是,拋開道德部分①羅金哈姆侯爵是輝格黨自由派的領袖。——譯者
讓各人去思索外,我將主要地就下列問題再作幾點說明:
第一,脫離英國獨立,是符合北美大陸的利益的。
第二,和解或者獨立,究竟哪一種方案是最簡便、最切合實際呢?這裏附加一些必要的說明。
在擁護和解方面,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的話,我可以說出這個大陸上一些最能幹最有經驗的人的意見。他們對於這個問題的主張還沒有公開宣布過。實際上這個見解是不言而喻的,因為任何一個國家,如果處於從屬外國的地位,商業受到限制,立法權力受到束縛,它是永遠不能躋于重要的地位的。北美大陸還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富裕,雖然它已有的發展在其他各國的歷史上是無可比擬的,但它同它所能達到的成就比起來,還不過是幼年時代,而如果它象應有的那樣掌握了立法權力,那種成就是完全可以達到的。英國現今正在洋洋得意地垂涎于那種一旦如願以償時對它並無好處的東西,而北美大陸則正在對這樣一個問題猶豫不決,這個問題如果加以忽視,便將使它最後趨於滅亡。英國能夠從中得到利益的,是北美的商業,而不是征服北美,假使兩個國家象法國和西班牙一樣的互不隸屬,這種商業關係多半是會繼續下去的:因為就許多物品來說,任何一方都找不到更好的市場。這個國家脫離英國或其他任何國家而獨立,乃是目前值得爭辯的主要的和唯一的問題,它象其他一切必然要被發現的真理一樣,將日益顯得清楚而有力。
第一,因為它遲早會產生這樣的結果。
第二,因為遷延的時間愈長,完成起來將愈感困難。
我常常喜歡參加公共集會和私人聚會,悄俏地注意那些不經思考便高談闊論的人們彷彿言之成理的謬誤。在我所聽到的許多謬論中間,下面的意見似乎是最普遍的,即:假如這種決裂發生在四、五十年以後而不是現在,北美大陸將更能擺脫所處的從屬地位。對於這個意見我可以回答說,我們目前的軍事技能是從上次戰爭①獲得的經驗中產生的,再過四、五十年就要完全失敗了。到那時候這個大陸將不會留下一個將軍甚或一個軍官;而我們,或者我們的繼承人,在軍事方面將象古代印第安人一樣無知。單是這一論點,如果加以密切注意的話,將無可爭辯地證明,現在這個時候是比其他一切時候更為有利的。於是論證就變成這樣:在上次戰爭結束時,我們有了經驗,但人數不夠,過了四、五十年,我們將有足夠的人數而沒有經驗;因此,適當的時機應該是在兩端之間的某一點,在這一點上,既保因充分的經驗,又有相當增加的人數。而這一時點就是現在。
請讀者原諒我說這些離題話,因為這並不是直接從我最初開始討論的問題申述下來的,現在我又以下列的主張回到本題,即:萬一我們同英國的裂痕暫時彌補一下,它仍舊保留對北美的統治權和主權(隨著現在形勢的發展,北美正在完全放棄這個論點),我們就會使自己喪失那種償還我們所欠的債款或再行舉債的手段。邊遠地區(由於加拿大疆域的無理擴展①,有些省份的邊遠地區已暗中有所損失)的價值每一百英畝僅以五鎊計,達賓夕法尼亞幣二千五百萬以上;免役稅以每英畝一便士計,年達二百萬。
出賣這些土地,就可以料理債務,而不致使任何人受累;對土地所保留①指1754—1760年英國殖民者由於俄亥似流域對法國人和印第安人的鬥爭。——譯者
①年英國議會通過了魁北克法案,將北美阿勒肯山以西的整個西北部領地都歸併于魁北克(屬加拿大),其目的在於保證美國獲得地主及天主教僧侶的支持。——譯者
的免役稅將經常減輕並遲早完全供給政府每年的開支。在什麼期間償還債款,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只要所出賣的土地能用以還債就行,所有這一切事情暫時將由大陸委託議會辦理。現在我開始談第二個問題,即:和解或者獨立,究竟哪一種方案是最簡便、最切合實際;並順便作一些說明。凡是以事物的自然進程作為行動指南的人,是不容易被駁倒的,根據這個理由,我總括地回答說:獨立實在最一個唯一的簡單的路線,其權在我;而和解則是一個十分錯綜複雜的問題,一個背信棄義的、反覆無常的宮廷一定要插手進來,那時就只可能有一種解決的辦法。
北美的現狀在每一個善於思考的人看來是的確嚴重的。沒有法律,沒有政府,除以盛情為基礎並由盛情所受予的權力以外沒有其他任何形式的權力。它是由空前的感情的一致所團結起來的,但是這種感情容易改變,每一個隱藏的敵人正在力圖加以瓦解。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有立法而無法律,有智慧而無方案,有政體而無名稱,而特別叫人吃驚的,是拚命想要處於從屬地位的完全獨立自主。這個情形是史無前例的,以前從來沒有存在過,誰能說出它的結果將怎樣呢?在目前這種毫無約束的狀況下,任何人的財產都沒有保障。人民大眾的心理聽其自然,不加理會,他們由於看不到前面的確定的目標,正在追求幻想或流言所指出的方向。沒有什麼事情算是犯罪的,沒有叛逆這回事;因此每一個人都自認為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托利黨人是不敢氣勢洶洶地嘯聚起來的,如果他們知道這種行動會使他們在國法面前丟掉性命的話。在戰鬥中俘獲的英國士兵和所捉到的手執武器的北美居民之間,應該劃清界線。前者是俘虜,而後者是叛徒。一個要剝奪他的自由,另一個要砍掉他的腦袋。
儘管我們很聰明,在我們的一些行動上卻顯然存在著優柔寡斷的毛病,助長意見的分歧。「大陸的皮帶」扣得太松;如果不及時採取辦法,勢必來不及做任何事情,那時我們將陷入一種既不能實行和解又不能實行獨立的狼狽處境。國王和他的微不足道的信徒們忙著重施分裂大陸的故技,我們中間也不乏願意為散布似乎真實的謊言而奔忙的印刷商。幾個月以前在紐約兩家報紙上以及其他兩家報紙上發表的那封詭譎的假仁假義的信札,證明有些人是既無見識又不誠實的。
躲在角落裡和洞里侈淡什麼和解是容易的。可是這樣一些人是否認真考慮過這項工作多麼困難,如果大陸因而分裂的話有多麼危險?他們是否注意過各種各類的人,這些人的情況和處境以及他們自己的情況和處境是應當在這方面考慮到的?他們是否曾設身處地想到那些已經喪失了一切的受難者,想到那些為了保衛自己的國家而放棄一切的士兵?如果他們的糊塗的穩健只顧適合於他們自己的個人的情況而不管別人的情況,到頭來就會使他們相信,「他們是擅自決定的」。
有些人說,把我們放回到我們在1763年①的地位上去吧。對於這句話我回答說,這個要求現在不是英國所能夠同意的,它也不會提出這個要求來;但是,如果這樣的可能是存在的,如果這種要求能夠得到滿足,那我就自然要問:用什麼方法可以使這樣一個腐敗的、毫無情義的官廷履行義務呢?另一個議會,不,甚至現在這個議會,會在將來借口說這種義務是強迫加在身①即1763年巴黎條約以前,根據這一條約,法國喪失了它的殖民地,而英國人則獲得了北美廣大地區的全部占有權。——譯者
上的,或者說當初同意是愚蠢的,因而決定加以取消;在那種情況下,我們有什麼辦法求得是非曲直呢?不能控訴各國:大炮是國王們的律師;判決訟案的不是司法權,而是武力。要回到1763年的關係,只是把法律放在同樣的狀態是不夠的,而是要把我們的環境也放在同樣的狀態才好;我們被燒毀和破壞的城市應當重新修建起來,我們私人的損失應該得到補償,我們為防禦而舉借的公債應該償還;否則我們的處境將比那個值得羡慕的時期壞上百萬倍。這樣一個要求,如果是在一年以前實現的話,也許還能投合大陸人民的心意,但是現在太晚了。「事情已經發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了。」
此外,只是為了堅持取消一條財政上的法令而採用武力,正如象用武力來強迫推行這樣的一條法令一樣,似乎是為神法所不容的,並且也是違背人情的。在這兩者的任何一方面,都不應當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因為人命可貴,不能在這樣微末的事情上浪擲掉。對我們人身所施的並威脅著我們的,就是暴力;是武裝力量對我們財產的破壞;是角燒殺手段對我們國家的侵略。這種情況使我們從良心上覺得需要拿起武器來。在這樣的自衛方式一旦成為必要時,我們對英國的一切順從就該停止,北美獨立的時代應該被認為是在對它發射第一發子彈時便開始了,並且由這發子彈所宣布了。這條線是前後一貫的;它既不是任意劃出的,也不是為野心所延長的,而是由一連串決非起因於各殖民地的事件所產生的。
我將用下面這些適時的和善意的意見來結束我的評論。我們應當了解,今年實行獨立可以採取三種不同的方法,而三者中的任何一種遲早將決定北美的命運;它們是:依靠人民在議會中的合法呼聲,依靠軍事力量,或者依靠平民的起義。可是我們的兵士不一定總是公民,而人群也不一定總是有理智的人的集合體;象我已經說明的那樣,德性不是遺傳的,也不是永遠不變的。假如國家的獨立是由上述三種方法中的第一種實現的話,我們就會有各種機會和各方面的鼓勵來建立世界上最高尚、最純潔的政體。我們有能力開始重新建設世界。自從洪荒以來還沒有發生過象目前這樣的情況。一個新世界的誕生為期不遠了,也許象全歐洲人口那樣眾多的一代新人將從幾個月的事件中獲取他們應得的一份自由。這種想法是嚴肅的,從這個觀點看來,少數懦怯的或偏私的人的不足掛齒的無端指摘,同這具有世界意義的事業相比;該是多麼微不足道、多麼可笑啊。
假使我們忽視日前有利的美好的時期,以後用其他任何的方法來實行獨立,那麼必須對後果負責的,就將是我們自己,或者寧可說是那些常常不加研究或思考便貿然反對這個措施的褊狹之輩。可以舉出很多理由來支持獨立,這些理由是人們應該私下想到而不是公開地討論的。我們現在不應該來辯論我們是否會獨立的問題,而是應該千方百計地力求在穩固的、可靠故和正當的基礎上來實現獨立,並且因為還沒有著手進行而感到不安。每天都使我們相信獨立的必要性。甚至托利黨(如果我們中間還有這樣一些人的話)都應該比別人更熱心地加以提倡:因為,最初委員會①的設立保護他們不致為民眾所憤恨,同樣地,一個合理的和妥善地成立的政體,將是進一步保護他們安全的唯一的可靠方法。因此,如果他們的德行還不夠使他們成為獨立黨人,他們就直該通情達理,希望濁立。
總之,獨立是維繫和團結我們的唯一紐帶。那時我們就會看見我們的目①指1772—1774年成立的通訊委員會,由北美十三個英國殖民地的革命地方政權組成。——譯者
標,我們的耳朵也就不會輕信一個詭計多端的和殘暴的敵人的各種陰謀了。
並且,我們那時將站在正當的立場來對待英國;因為我們有理由可以斷言,英國官廷同北美聯邦談判和平條款,比它同它稱為「叛民」的那些人談判和解條件,在自尊心方面要少受一些損傷。我們在獨立問題上遷延對日,助長著它希望征服我們的慾念,而我們遲疑不決,只會起延長戰爭的作用。既然我們曾經毫無成效地停止我們的貿易來發泄我們的不滿,現在我們就不妨試行另一種獨立的辦法來減輕我們的不滿情緒,然後自動開放貿易。英國的商人和明達人士是還會和我們在一起的,因為,有生意可做的和平環境,比沒有貿易的戰爭來得好。假如這個建議不被接受的話,我們可以向其他的官廷提出。
我把問題的解決放在這些基礎上。既然還沒有人提出意見來反駁這本小冊于的以前幾版中所包含的主張,那麼可以作為反證的是:這個主張是駁不倒的,或者是贊成這個主張的人為數太多,無法加以反對。因此,讓我們不要懷著猜疑的或疑惑的心理互相觀望,而是每人要把真摯的友誼之手伸給街坊,來共同劃一條界線這條界線象特赦令一樣,將不去追究以前的各種紛爭。
讓獨立黨和托利黨的名稱消滅了吧;讓人們在我們中間聽到的名字,只是屬於良好的公民、坦率和堅強的朋友、人權與自由和獨立的北美聯邦的勇敢的擁護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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